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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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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嬴政这番说辞,张良冷笑了一声,全然没打算给这位中原之主面子的打算。跪地的双膝抬起一边,脚掌落地缓缓站了起来:若是良没能劝服大王,那些人里一定会有个漏网之鱼,将这番交易公之于世吧。

眼瞧着嬴政并没有收回打算的准备,白舒只得向后退了两步,由夹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变为了立于嬴政身后:谁知道呢,嬴政稍微停顿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现在这说话的语气好像不自觉的在向白舒靠拢,或许吧。

因为双手缚在身后的缘故,张来那个起身的动作重心偏心前,弯腰驼背的模样,远远看去就像个年迈的老者:便是良赢回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也难免会有人感到不平凭什么他的命,就要由良来决定呢。

嬴政发出了长长的,饱含着趣味之意的鼻音:嗯,看起来就算有朕这么个大敌人当前,你们也还是会忍不住窝里反啊。看着张良缓步做到了桌案对面,如此,你还敢起身坐到朕的面前来?

他们此刻的位置可是一个刚被开出来的露天小平台,莫要说是那些囚徒了,就是秦军都能将他们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面对嬴政明晃晃的挑拨离间,张良不为所动:秦皇都不担心坐在这里会被人射杀,良又担心什么呢。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跪坐,从新挺起了腰背,只是既然邀良谈论天下之事,如此待客,看起来秦国这么多年仍然不知何为礼遇。

嬴政转了个身直面张良:白舒。

就算心里有千万般不赞同,主君有令在前,白舒左手搭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同时向前走了两步绕到张良身侧。只见银光一闪,原本困于青衫男人身上的粗绳瞬间断裂,而挥剑的人在入鞘声响起时,便倒退回归了自己的位置。

雁北君。张良揉了揉自己发麻的手臂,暂且没搭理自己凌乱的衣容,脸上笑容狡黠的看着白舒,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甚是荣幸。

看出对方只是在回击之前嬴政的明谋,白舒连搭理他的眼神都懒得施舍。不过好在张良的招呼也并非是真的为了招呼,瞧着白舒根本没有回答他的心思,脸上笑容更盛:陛下和将军的感情真好。

他意有所指:若是赵王知晓雁北君所求不过尔尔,想必会重酬以武安君聘之。余光扫过嬴政不变的笑脸,又怎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是啊,若是韩王知晓他韩非能有如此人缘和本领,让秦王刮目相待不说,死后还能引得张相国的孙子替他复仇,想必也会重用韩非吧。见嬴政的沉默,白舒反驳道,不过似乎张先生出仕时,韩国已经不在了。

白舒,这边儿话语落下,那边儿嬴政的声音就接上了,太失礼了。他的斥责不知其中有积分真假,只要心中还有国,哪里不能为家?如今这位不也是为了韩国才站在朕的面前呢么。

白舒应了一声,借着他落于嬴政后背,对方看不见自己的益端,对着张良露出了个高高在上的嘲讽笑容后,快速收敛了自己的耀武扬威:是。

张良瞧着白舒得意的模样,垂眸落目,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狼狈:陛下心中早有章法,留下良,不过是想要借此试探他人。所以他与印证论或不论,他张良的命运早已落下定论了。

你倒是通透。嬴政肯定了张良的猜测,此番刺秦,是你所谋?

是。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不知秦皇可否看在良所剩时间不多的份儿上,如实相告他抬眼,视线落在嬴政俊朗的五官上,落在对方闪着野心的凤眼上,是哪里露了破绽。

嬴政眉毛一挑,声音中夹着好奇: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那作为交换,嬴政抬手从小茶几旁举起了舀勺,你刺秦是为何?

张良看着嬴政的动作,一手撩着袖子,一手将茶杯向前推了半分:是为大义。

何为大义?深色的茶水自勺中滑落,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浅色的小瀑布,落入杯中发出了清脆的嗡鸣声。

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所谓大义,自然是君臣之礼,张良想都没想,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自应以仁义礼志信待人处事。

嬴政嗤笑一声,将他对张良给出答案的不屑展露与表面:君臣之礼?若君错,臣子可有指明之责?

有。

既有,上下尊卑何在?黝黑的眼睛里闪过寒芒,以忠侍君,何又为忠?是追随主君?若是臣子拥护君主,若是天下皆判定君王有错,臣子又要如何?

当谏言。

若君王不听,一意孤行呢?

张良一顿,他看着秦王似笑非笑的模样,抬手拢住了茶杯。

嬴政看出他的避而不厌,故大笑了起来:朕来回答你,当如韩非子那般从之。便是知晓此行千万险阻,便是预料到不得善终,却依旧会遵从君王之令,是如韩非子那般,明知入秦便是送死,却因为君王说你去而入秦。

可张良,你自问,你真的有遵从君王之令?

显然是没有的,若是真的遵从,又为何不在韩王身边,而是与那些欲图刺秦的六国中人在一处,甚至放弃了苟活以全大局的更优选项,落得如今坐在秦皇对面的下场呢?

因为他不屑,也看不起韩王。

仁义礼智信,嬴政大笑着,远远看去他与张良是一派和睦的模样,用这种东西治国的君王,早就死在尘埃中啦便是当年韩王,他治国以法,又比如今你们口口声声律法严苛的大秦好道哪里去了呢,他治下的百姓难道能有如今大秦百姓这般容貌么!

嬴政看着张良,声气如洪:所谓大义,难道不该是念世人所念,想世人所想,做世人所盼么?难道不该是为一个幼有所教,老有所养,矜寡孤独皆有所护的大同世界做出一切努力么。

张良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秦皇心中大义,是大同天下?

有人问孤,嬴政不答,转而讲起了故事,杀一人救百人,可否?

张良没有作答。

嬴政也没一定想要个答案:杀一人救千人呢?

张良看着茶水中的倒影,神色莫测。

杀一人而救万人呢?杀一人而救十万,百万,甚至天下百姓呢?手中的舀勺落回到了身侧的壶桶中,可若是杀了万人,只为救一人,可那一人活下来,却能救十万,甚至百万人呢?

张良的手抖了一抖。

杀一人救万人,与杀万人救一人,功德罪孽,孰轻孰重?他韩王死了,韩国灭了,可从今往后这片大地上只有一个声音,只有一个国家,邯郸与咸阳的百姓同为一家,再无战争,更无隔阂了呢?

这天下本是商纣的,是文王夺了商纣的天下,尔后群雄分食了文王的天下,大秦又为何不可一一夺之?嬴政没有错过张良脸上闪过的异样,便是韩国,最初也不过是分寸之地,靠着吞噬他国逐渐强盛的吧。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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