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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记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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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明平日里挺喜欢看他这副狼狈模样,眼下却恼火非常,从小太监手中夺过马鞭,往他背上噼里啪啦一顿抽。

“朕有心好好待你,是你自己不要命!”

挨打的人“呜呜啊啊”地叫,小鬼却欢快地从他背上衣物的破洞里爬出来,蹦跳撒欢,尖声大笑。

宋徽明当初断其肢、废其口,以为可驯服这落难家雀。宋徽安假意顺服,不过几日便用藏好的剪刀同他拼命,他体衰病多,自不是宋徽明的对手。

不过是仗他喜乐爱怜才苟活的阶下囚,竟敢对他行大不敬,不识好歹。

盛怒下,他被处以极刑。

罕世美人不过多时便疯了,鲜有清醒之时,成日脑子昏沉,有力气便大喊自己才是真太子,这毛病如何也治不好,但美人见了他,终归是怕了。

从砍向宋徽安的第一刀起,他便觉某种一直被压抑于心的东西疯狂苏醒了,越是糟践曾被他视若珍宝的疯人,看疯人越是疯叫求饶、不成人形,他便越快乐。

想起这人曾经何等高慢跋扈,宋徽明行事更是暴虐。

可刚失天水,他看着眼前如同猪狗的疯子,只觉怒意都一拳打在进了棉花,反倒更气。

昔日的宋徽安死了,留下的疯子连人话都不大会说,声嘶力竭的哭喊如出自家畜之口。

他看着他,轻哼。

“呜呜……”

疯子早就习惯如此毒打,他迷迷糊糊地想,男人是在惩罚他上次吃食时将汤水洒在了地上吗?

快昏死过去吧,撞上男人心情不好、不给他好衣好食的时候,还不如没有意识。

他遍体鳞伤,又被小太监拖回了宫西的小柴房。

这猪狗不如的日子,他甚至不敢奢求何日能结束。

一口冷饭丢在他面前。

米香招来成群的蚂蚁,他竭力将沾满血与伤痕的手伸向那团黑漆漆的东西,胃里咕噜作响,却无济于事。

他早上被拉出去的时候,手腕断了。

干粗活的宫娥神色鄙夷,不愿看他一眼,便迅速离开荒芜的院子,他大张的眼渐渐失焦,再度失去意识。

过了几日,宋徽安睁醒了。

他昏迷数日,他不知自己是被护命鬼童的叫声吵醒的,还是被背上火辣辣的伤疼醒的。

他吃力地撑开红肿的眼,所见十分模糊,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伏在深秋冰凉而糙粝的地面,这是他自己的院子。眼前不远处,有火。

着龙袍的男人坐在火堆边,借长杆铜钳,拨弄盆中烤得通红的炭。

角落里传来窸窣声响,他朝那望去,见他目光清明,知他难得清醒一次。

宋徽安下意识地颤栗着往墙角缩,引得脚链铮铮作响。

“你上次清醒的时候,还是夏天,”宋徽明悠悠道,“叙叙旧吧,嗯?”

宋徽安浑身汗毛倒竖,哑声道:“别过来,别过来!你干脆杀了我,别过来……”

宋徽明摇摇头,夹起一块炭走到他面前。

他被男人的阴影笼罩,那表皮灰白、芯子烧红的炭飘出腾腾热气,烤热他面前的空气。

“不!”

“上次你戳伤我的脖子,还没向你讨债呢,给你一个机会,好好侍奉夫君,夫君这回就不罚你。”

“不要!”他喊道,“我不要寄人篱下,以色侍贼,你杀了我,让我和母亲团聚去,你杀了我啊!啊——!”

锁骨处传来滋滋声响,他皮开肉绽。

宋徽明目光冰冷,炭块将他烫得体无完肤,唯独流泪尖叫至扭曲的脸完好无损。

“呜呜……救命,好痛啊……”

“想弟弟吗?乖一点哦。”

美人苍白的脸又失几分血色。

齐儿……齐儿还在宋徽明手上,他死不足惜,却舍不得连累被自己看着长大的阿弟。

“为了齐儿,阿竹要乖乖的,努力清醒一点呢,”男人温暖的大手捧起他的脸,“来,唤声夫君让为夫高兴一下。”

小鬼叫声不绝。他的双眼为血糊住,仅能睁开一线。不远处有火光与烟。

“快点往前爬,”头顶传来男人恶劣的笑声,“若阿竹能爬到那头去,朕就将齐儿送来见你。”

他遍体鳞伤的身体登时挣扎着往前爬去,宋徽明在他伤可见骨的背上泼了盐水,他一不动了,便再泼一盆。

太疼了,他痛得无法发出声,血尸般的肉体爬过被烤得滚烫的粗粝石子,往前方的火光爬去。石子烫下他的皮肉,他半边身子都快熟了,手掌掉了,沾血的白骨暴露在外。

宋徽明拿石子砸他的头。

“别挺啊,别怕,死不了的,肉都可以长回来,但惹朕不开心了,就不一定可以见到你的宝贝阿弟了,嗯?”

阿弟……他要见阿弟。

宋徽明疯了,他若不顺着他的意,阿弟该怎么办啊。

他为了阿弟硬撑着口气,如今也要被宋徽明折磨疯了。

他于心中悲鸣不绝,见了脸前被点燃的巨大火坑,瑟缩两下,还是爬了进去。

别怕,别怕啊,只要是为了齐儿,为了弟弟不遭那疯子迫害,他怎样都可以。不过是火烧而已,别怕,别怕……

他无声嚎叫,被烧成一具焦尸,意识却还清醒着。小鬼尤为兴奋,在他的白骨间爬行,乌黑的烟自烈火中升起。

隆冬之时,他门前被送来一个孩子。

他之前不慎打翻了宋徽明的茶,宋徽明心慈手软,未将他大卸八块,只使针刺瞎了他,他今时还瞎着,听宫人说“小公子”来了,便喜出望外,扶着墙连摸带跑,一把将那孩子抱住。

鹅毛大雪在他眉上结霜,孩子着厚氅,手冰凉。

齐儿瘦了好多,穿这么厚的衣服都轻飘飘的,他心疼不已,捂着孩子的手往自己沾血的胸膛上焐。

“阿弟乖,有哥哥在,阿弟不会有事的,哥哥好久没见到阿弟了,让哥哥抱抱。”

孩子闭口不言,他只怕他是被自己吓坏了,笑着道:“别怕,别怕,没事了,以后咱们一直在一起,哥哥保护阿弟,啊,乖,和哥哥说说话……”

他摸摸孩子小小的脸。

“哥哥的好阿弟越来越俊俏了,来,来哥哥这,哥哥备了粥给你……”

宋徽明坐在远处,似笑非笑地看他对幼弟献殷勤。

“阿弟,喝吧,”漏风的屋中,瞎子捧着残粥,“来,还热着,是大米的,哥哥专门留给你的。”

孩子沉默地接过粥,喝了两口便哇哇大吐。

酸了的粥,怎能给人喝呢。

宋徽安怕他弄脏衣服,忙要伸手去擦他嘴角的残粥,孩子却往后一退,让他碰了个空。

瞎子全然不觉,愧疚难当,仍强笑到道:“是哥哥这没好东西,你乖啊,记不记得哥哥以前和你说过要保暖,哥哥给你备了顶暖和的被褥,来,来哥哥这,外头天可是黑了,咱们睡吧,别怕冷,哥哥抱你睡。”

他卧室中有张破榻,是兢兢战战讨好宋徽明换来的。抱着弟弟,他嘴角挂笑。

宋徽明答应过他,不会打扰他们兄弟相聚。

他因寒而体弱,不敢让幼弟受冻分毫,屋中锦被破絮悉数裹在弟弟身上,他被冻得牙打颤,浑身发青。

只要为了弟弟好,他什么都可以做。

他难得睡到自然醒。

醒来时,他摸到一双熟悉的大手。

他登时睡意全无,双唇哆嗦:“齐儿还在,你答应过我的,你,你走……别让他看见……”

宋徽明讥笑:“你再摸摸。”

宋徽安大惊,忙坐起身来,榻上只余他一人,遂跌下床去,四处乱爬。

“阿弟,齐儿!你出来,你出来啊!外面冷,来哥哥这!”

“别调皮了,来哥哥这,来哥哥这啊!”

他忍着腿上的剧痛,气喘吁吁。

惊恐之余,便听宋徽明道:“齐儿半夜就自己跑出来,让宫人送他回去了。”

“……去哪儿?”

“回封地去。”

宋徽安沉默两秒,遂尖声道:“你骗人!!!”

“我何须骗你?你如今狼狈寒碜,还当自己是昔日太子?守着碗馊粥当宝贝,早把齐儿吓跑了。”

“你骗我!”

他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大哭:“一定是你把齐儿强带走了,我,我,我忍辱月余,让你一顿欺负,我侍奉得你不舒心么?你就这样骗我,你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啊!骗子!”

“我骗你作甚?齐儿是我亲弟弟,我总不能让他被迫和一个臭疯子在一个破房子里过日子,他自愿走的,还和我说,再也不想回京了。”

【作者有话说:关于宋徽明:

因为有全瑛本体神性中的恶在,行事十分极端,才有了这几章里的暴力行径,正常谈恋爱都是平等温和的,沙雕作者并没有为强制行为和家暴洗白的行为哦:)

求生欲很强了】

第104章 非人其三

他沉默地瞪大眼,继而扑了上去,好几年来,宋徽明都未见过他如此不要命了。

“你骗我!!!”

“阿竹还不明白?除了朕,再无人会真心稀罕你了,你莫哭了,乖些,朕就找太医快些治好你的眼,也不打你了。乖。”

“畜生,你不如杀了我!”他被戳中痛处,胸口镇痛,破声嘶吼,“杀了我,杀了我啊,我才不稀罕你玩弄我,你杀了我啊!”

宋徽明却轻哼一声,将他推倒在地。

“我说过,你只能永远做我的阿竹,夫君向来说到做到。”

听出他话语中的冷意,宋徽安一哆嗦,遂尖叫:“别过来,别过来!”

“拿朕的刀来!”

呜咽中,他听到男人高声道:“朕要切到这贱人听话为止。”

他在雪地中一连躺了好几日,血水冻成了冰,宫人才想起他,忙将碎成数块的他拾起,抬去宫廷术士那。

宫观中点了蜡烛,他的意识遂温度一并回来。

他的头被盛于银盘上,一旁,术士正在缝合他切口整齐的体块。

“是不是肚子上少了一块?”

“嗯,雪水都化了,那肉不是烂了就是给猫啃了去,让他自己长好吧。”

除去手脚和头,宋徽明把他砍得毫无人形,极尽残忍之能事。术士们对此却习以为常,偶尔说笑,如同在处理死物。

对啊,他早该死了。

他说不出话,于绝望中无声闭上眼。

生也好,死也好,他好想当个人啊。

补好的雀儿疯病更甚从前。

他拖着残躯对着墙和门一顿乱撞,蓬头垢面,口齿不清,嘴里叫得凄厉,仍是在叫“我是太子,将阿弟还给我”。宫人扔他几个难得的细面馒头,他便吭哧吭哧挪过去,狼吞虎咽,嘴里又骂这东西不好吃,让狗奴才赶紧上好菜。

宋徽明闻之,又赐了好几顿砍,经常被饿得骨瘦嶙峋的疯子才逐渐从太子梦中醒来,与路边挨遍毒打的野猫再无一二,见了人就跑,怕得很。

早春之时,宋徽安被锁在宫西的破败小院里,把自己作傻了。

宋徽明冷落他多时,宫人也怠慢,知他不死,连饭都不送了。某日他宋徽明完政务,又太监将宋徽安洗干净送来侍寝,去接他的太监却见他将整个头埋在喂他饭吃的泔水桶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多久前干的事了。

宫人将他从桶里拖出来时,他头都被成红白相间的油脂冻住了。

宋徽安大抵是脑子进了油水,再醒来时,便什么都忘了,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回忆起宋徽明那让他胆颤的恐惧。

他竟裹着温暖柔软的被子,躺于龙床。

他知自己身在何处,惶恐至涕泪横流。

施暴的男人从未对他如此好。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大正常,记忆有时清晰,有时模糊,他时常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不知自己是谁。

他只知男人大概恨他入骨。

他动动手脚。

错位的关节、断掉的骨头、模糊的血肉,皆已复原。

宫人挑帘,宋徽明来了。

他躺在床上,愣愣地看他走近。烛光照到宋徽明脸上,让他看见他阴沉不定的脸色。

“醒了?”

点头。

“知道错了吗?”

点头。

“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还是点头。

“说说。”

“……惹夫君不快了。”

宋惠明闻言,长眉一挑,又道:“朕是谁?”

“是,是夫君。”

他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说。

宋徽明一惊,将他一把拉起,他骇得惊叫出声,瑟瑟发抖地抱起头。

“别打我,夫君别打我!”

“你叫朕夫君?你又是谁?”

“是夫君的妾,不,是,是夫君的狗……”

“记得自己的名儿么?”

他面色一僵,竭力思索片刻,偷看向男人,见他神色失望,忙叫道:“忘了,奴忘了啊,救命,夫君别打奴,奴忘了啊……”

宋徽明沉吟片刻,又道:“齐儿呢?”

好熟悉的名字。

他泫然若泣:“谁?”

齐儿是啊,谁起来告诉他?兴许他想起来了,就不会挨打了。

他头痛欲裂,浑身颤抖。

想不起来啊,齐儿到底是谁?他又是谁?

除了男人,他再想不起任何人,残缺记忆中的其余人面目模糊,如同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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