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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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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程透问说。

程显听道:“一个你在之后会看到,另一个……其实我们不止见过她一遍了。”

青年心念电转,答案呼之欲出,“是……昨天在小殿下房里见过的那个女人!”

程显听点头,“不过,我直到现在也不清楚她究竟算是来自过去,还是未来……”

程透却危险地眯起了眼,“你知道她是谁。”

师父一僵,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漏嘴了,两人僵持半晌,程显听投降道:“好吧好吧,那个女人是君率贤……”

这才当真是匪夷所思,明明从前初见君率贤时程显听根本不识得。程透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张着嘴愣住,好一会儿才反驳说:“可我们原来见过她,和屋里那女人身形并不像。”

程显听露出高深目测地笑容,“我有说过是你见过那一世的君率贤吗?”

“这……”青年那灵活的脑袋再度转不动了,他挣扎几刻,决定放弃。程显听望了一眼长廊环绕的灵山,轻声说道:“只管看,会明白的。”

目标算是清晰了,青年的心终于安顿下来,他定了定神,焦灼终于消失了些。

回去时,程显听领着程透又拐进了饭堂,正是午饭点儿,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看来小孩们确实听话,抄不完经不来吃饭。程显听一点也不客气,给程透盛好了放下,只给自己盛了半碗莲子羹。

芥子庙里当然只有素食,但饭菜俱是新鲜珍贵的材料,倒是确实不曾在嘴上亏待过。程显听拿勺子把红枣分成两半,挑出来核,程透登时好奇道:“这个时候你爱吃甜的吗?”

程显听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摇头说:“没有。”他不等程透再问,催促说,“快吃。”

他把勺子送到嘴边吹了吹,“庄靖那小子一会儿就抄完了,他手快得很。”

程透却若有所思道:“你说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么谢爵和庄靖长大以后呢?”

程显听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低头喝了一口莲子羹,半晌才低声说:“我不知道。”

他抬头看向外面的大雪,“不过大抵……都已死了吧。”

程透一怔。

他怎么忘了,凡人的寿命怎会与小殿下相同。

他的生命漫长,像芥子庙的长廊一样,长长又长长,一眼望不到边。

那么自己呢?又能陪在他身边多久。当他容颜易老,当修士也终于迎来了死去那天,程显听又会作何呢?

程显听笑说:“你不会老,也不会死。你会化作真龙,与天同寿,比我活得还要久。”

程透没做声,他倒是忘了自己还有玄蛟转世这一层,这也正是他们最初来岭上仙宫的原因。

师徒俩前脚才吃完洗好碗筷,庄靖后脚就冲了进来。他盛了满当当冒尖一碗,坐下了刚要张嘴,又停住,噘着嘴思考片刻,端着碗出去了。

程显听大奇,忙站起来道:“咱们看看他要干啥去。”

青年也有点好奇,师徒俩跟出去,见庄靖小心翼翼地端着饭碗敲开了谢爵的房门。谢爵有点惊讶,叫庄靖进来,顺手掩上房门。

师徒俩没跟进去,站在门外听着,谢爵道:“怎么不是给小殿下送?”

庄靖委委屈屈,“我不敢,师兄你吃吧,我帮你抄。”

谢爵好似又开始耳背了,庄靖提高嗓门喊起来,但显然谢爵没吃,又坐下抄了起来,还劝庄靖先吃。程透在外面听得有意思,笑说:“谢爵到底是真的听不见还是故意的?”

“这你就得问他去了。”程显听也笑。

下午敲钟复课,孩子们一个个生无可恋的模样走出房间,彼此小声问着抄到哪儿了,别看他们叫苦连篇,一个个听下来,倒是没人耍小聪明选短的经书。走到课堂前,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了讨论,看向小殿下的神情倒也不怨,乖得不行。

这些孩子们在抄经的时候生出不少疑惑来,师尊一一解答了,程透感慨道:“不是无用功,倒也各个过了心。”

程显听点头,“毕竟万里挑一。”

“你怎么不问?”程透看向小殿下,又转头问师父。

程显听也看向小殿下,眉不易察觉地蹙起,“我鲜少有惑。”

师尊在台上讲经说法,声音温和。他双掌合十,缓缓讲道:“一念,三千世界生;三千世界,缘起一念。”

如雷贯耳,程透在外听得频频点头,忍不住怨师父说:“你从前怎么不为我讲这些?”

程显听看傻子似看了他半天才说:“宝贝儿,你在我这儿是学的道法。”

程透这才反应过来,又不做声了。

两个人小声讲话时,雪愈落愈大。不知从哪个房间里走来一位比丘,他穿着僧衣,却和其他人的颜色都不相同,是温暖的红,在飞雪连天与朱红回廊上格外显眼;他双手合十,不急不躁地朝这边走来,每迈出一步,便有悠远驼铃声响起,在天地间回荡。程透听见铃声,侧头去看,那僧人温和地垂着眼帘,从两人身旁慢慢经过,程显听双手合十冲他拜了拜,僧人大抵瞧不见他们,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他赤着脚走在长廊上,驼铃声不大,却清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师尊说法的声音忽然停了,所有孩子们一齐闭上眼,双掌合十,直到僧人走过了课堂。

程透试探着问道:“那是……?”

“那是供养人。”程显听回答说,他又望了一眼僧人的方向,“你想看看吗?”

“看什么?”程透疑惑地挑起眉。

程显听来了兴致,拉起程透的袖子,“走,我带你去看看。”

程透有点舍不得离开课堂,架不住师父热情洋溢,他拉着他小跑起来。程透在后面看着他衣袂飘飘,薄灰色的长发也随之微扬,他想程显听大抵少年时代从未在芥子庙里奔跑过,他不知道这身影该有多好看。

雪落无声。

程透不清楚芥子庙究竟有多大,但总之他们一路顺着又跑去了从未涉足过的地方。这次真的跑出去了很远,停下来后,程透喘了口气,问说:“芥子庙有多大?”

程显听拢了一下散出来的碎发,“天地六合,纳于芥子。你说有多大?”

他往前走着,随手推开了一扇门些许,朝内张望,“错了,记不太清是哪间了。”他继续往前走了些,推开下一扇门,“不过,以前庄靖他们试着找过尽头。整个长廊毕竟是环绕灵山而建,应该是有实际相连的位置的,但他们背对着分头跑却怎么也遇不见对方,我想可能是施了法术。”

连开五扇门后仍不是他们要去的屋子,程显听有点尴尬,关上门摸摸下巴,“我记得是这儿啊。”

程透想起什么,走过来道:“现在难说,但你曾经记性很好吧。小殿下从不是在抄经,而是默。”

“啊,”程显听应了声,又往前走了几个房间,“我倒是从没告诉过你,我以前也是过目不忘的。”他想了下又补充说,“跟你那个毛病差不多,但我不是不会遗忘,是可以选择有哪些画面永远记着。”

这可谓羡煞旁人,程透刚撇撇嘴要讲话,程显听喜上眉梢道:“找到了,是这儿。”

他两手一送,门庭大敞,“不过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没了,好像是从芥子庙离开后。”

青年却为房间里的景象心中一震,没听清楚师父说了什么。

那房间比课堂、饭堂还要大,比所有他们到过的屋子都要大。屋内有着不知深浅的莲花池,几乎沾满所有空间。池子中央生长着一棵高大的菩提树,茂密鲜活,翠绿枝叶无风自动,根须温柔地落进池面上,水映照出整个树影,宛如一正一反两个世界。那池中盛放着无数九瓣莲花,荷叶几乎都只有手掌大小,有些舒展成圆,有些则还卷着尖儿。它们簇拥着朵朵莲华,花瓣白中透粉,是透明般的晶莹。花心中点着一支支蜡烛,跃动燃烧着,散发出温暖火光。

所有莲灯围绕菩提树缓缓在水中飘荡,屋里静谧无声,散发着淡淡的酥油灯香,像误闯进了一个梦。

程透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迈入屋内。当他踏入那刻,万顷霞光从菩提树盛放,妙香萦绕,耳畔仿佛响起万千诵声,庄严悲悯,盛大而虔诚,震得人心也空空如寂。

青年仰望着那琉璃光华,只感到眼眶一湿,眼泪瞬间淌了下来。那七彩照华不过一刹,青年却感到自己仿佛在中站了万年,他睁大眼睛许久没能从直击灵魂的震撼里回过神来,身旁,程显听稳步走进,双掌合十,冲着莲花池子虔诚一拜,闭眼轻声道:“揭谛揭谛,无上菩提。”

说罢,他手衬着袖子给程透蹭了一下脸上的眼泪。青年这才回魂,又怔住半天,转头问说:“那是什么?”

他望着池中九瓣莲灯,喃喃道:“我听到的那是什么?”

程显听似乎被青年问住了,也望着池中菩提树半天,才低声道:“是万千人的虔诚。”

他走近到池边,蹲下身子讲起来,“供养人就待在这间屋子里供灯,嫌少离开。有哪盏莲灯灭了再点上,哪盏烧完了再续上。”

程透走到师父身后,刚想再问,程显听蓦地一扬眉,“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间屋子,头一次来时是所有小孩们一起的,他们都像你一样看到七彩华光,听到万千念诵声,只有我什么也没有。”

青年不解道:“你不才该是最——”说到一半卡了壳,他也一时想不起该接什么词,索性闭了嘴。

程显听无奈地笑笑,“我不知道为什么。”

大抵是莲花池真的太远,两人一来一回这么折腾罢,回去时晚霞已挂满天际。

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小殿下。

大雪盈尺,玉琢银装。朱红长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古朴殿柱温润光滑,小殿下缓慢地行走在廊道上,他侧脸望向天边,垂着的眼帘,浅色的羽睫上缀着几粒碎雪。他半抬着手,触过每一根殿柱,他像是在找寻什么,又永远没有目的,他带着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天地孕他出来,他却不该属于人间。

小殿下,小殿下。冷月清辉,霁月光风的小殿下。

不会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他要些什么。他比雪还要干净,就这么错身过了红尘,万般皆空。

青年停下脚步,站在回廊转角遥望着小殿下的身影,他低声念着他的名字,“程显听……”

像在思量着不属于他的。

程显听回头看了一眼程透,又望了眼远处的小殿下。这一眼仿佛交错时空,连他自己都恍惚起来。

“别看了,”程显听走到程透身旁,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那已经是过去了……”

第83章 入思

小殿下推开门时,那个小小人儿又坐在窗棂上看雪,像他来时一样。

不等程显听动,程透就拉着师父错身跟进了屋里。

小殿下既没有问小程透怎么还在这儿,也没有表现出不满,他沉默着走到书架前抽了本书,坐到桌前翻开。

小孩两手扶着窗棂,腿荡来荡去,“好黑啊。”

桌前用功的人置若罔闻,不曾抬头。小程透撅起嘴,跳下来凑到桌旁,又提醒道:“这么黑看书对眼睛不好。”

小殿下目不斜视道:“我不觉得黑。”

小程透一偏头,见他不理人,自己蹦到床榻边坐下,又说:“那你念给我听听?”

小殿下默了须臾,开口念了起来。小程透却好似听得不甚认真,不一会儿便打起瞌睡来。坐在桌前的人看着眼从未自字上离开过,小孩一头栽倒在床上时却闭上嘴合书放下,走到床边轻声问说:“你到底从哪儿而来?”

小程透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答非所问,“我可以睡在这儿吗?”

小殿下不答,把书放回架子上。睡眼惺忪的小孩又爬起来,自言自语道:“天黑了。”

他从床上下来,拉着小殿下到了窗户旁,外面明月半轮,繁星灿烂。小程透半仰着头像在寻觅些什么,半晌,他指着夜空,对他轻快一笑起来,“我是从那儿来的。”

程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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