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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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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迷不眠集时,程显听没少缠着消息通套话。钱当然一分没从他这儿扣出去,但酒请过不少回,消息通也算性情中人,更乐意和程掌门这样身份特殊的人搞好关系,两人一来二去熟络得很,程显听若是再不要脸点,只怕连那笔巨额欠款都能赖掉。

不过嘛,像消息通这样的人,断他财路如杀他父母,一两句话的事他不在乎,有些还是不能碰触的。至于这二者间的度如何把握,程掌门心里当然有数。

“好,闲话少说。”程显听把刀稍微收劲儿,拿高了些。“周自云他妈到底是谁?”

消息通愣了一下,表情扭曲了起来。

“周自云就他妈是周自云呗!还他妈能是谁!”

第57章 祸患

程显听抿着嘴盯了消息通半天,“……”

两人僵持须臾,程显听收刀回鞘,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抱起胳膊。“我是问你知不知道周自云的生母是谁。”

消息通赶紧把棉袄穿好坐起来,一面抱怨道:“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他捋了捋山羊胡子,习惯地先卖关子,“这个问题你问我就对了,除了七目村那几个,整个岛上怕是只有我最清楚。”

他眯缝着的眼睛偷偷睁开些瞄着程显听,等着对方发问。程掌门抱着胳膊笑笑,屋里好似进过一阵穿堂阴风,消息通嘟囔一声,不再拖拖拉拉,继续说:“祸海妖姬你可知道?”

程显听一怔,问道:“是那个修成通天鬼眼、魅惑修罗众鬼的祸海妖姬?”

消息通“恩”一声,又“嗯——”一声,“修成通天鬼眼是她没错,魅惑众鬼修罗是你从哪儿听来的?”

程显听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露出无奈又头疼的表情,可惜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消息通看不真切。

他心里一凉,有些猜测都对上了答案,于是匆匆站起来,“谢了,改日上门来,我做东。”

消息通没料到这货来得快去得也快,本以为他要缠着问上那么十几个问题,谁成想就这么一溜烟走了。他骂骂咧咧地下床,想到自己还憋着,赶紧蹬上鞋子起夜去了。

星火将尽,荼衣白衫的男人踏雪无痕。他薄灰色的头发随风微扬,在若隐若现的朦胧月色下呈现出种绸缎般的光泽。他生得真是好看,眼梢微翘,叫人一见欢喜。嘴角沉默时却微微压着,有种凌越众生的傲骨。

他从雪地上掠过,似一抹本也不属于人间的幻影。

程显听进门时蹑手蹑脚的,但他家老旧木门嘎吱一声后,程透还是醒了。青年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揉着眼睛问道:“你去哪儿了?”

桌上的水早已凉透,青年拿起来,干脆传真力暖热,这才递过去。程显听接过喝了,感觉经脉都活络不少,他坐下来就手要给程透拽进衣服,想了下又缩回来,随口道:“我身上寒气重,你把衣服系好。”

以自家师父的性格,能拖到明天考虑的事一定得拖到明天。程透精神不少,在他旁边坐下问说:“怎么?”

“我刚才去消息通那儿打听出来了周自云的亲妈是谁。”程显听本不想提跟周自云有关的事,与他擦肩而过后的那段小插曲最后不了了之,他清楚地意识到了徒弟真的对他抱有越线的情愫,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程透面不改色地问说:“是谁?”

“祸海鬼母。”程显听咳嗽一声,发现自己说穿了,“人间应该把她叫做祸海妖姬。”

“哦,”程透点点头,“我知道,她最后被联手赶进洪荒塔第一重了吧?”

他一联想,立刻道:“那消息通也是知道我们此刻身处洪荒塔内了。”

周自云乃修士与魑魅魍魉所生之子并非什么秘密,再加上他是出生在岛上的,消息通一旦知晓了祸海妖姬的结局是被关入洪荒塔,应是不难想到仙宫的秘密。

对比一下七目村的花匠,同样是知道“岭上仙宫在洪荒塔”里,消息通可真是个该吃吃该睡睡的神人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本就不想出去。

程显听赞同道:“十有八九。不止是七目村知道仙宫真相这件事算是敲定了。”

“等等,”程透思量须臾,敲了一下桌面,“我记得当时联手击败祸海妖姬的,有飞花逐浪门在,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掌门,一个云水僧人,还有一个独来独往不曾入世的散修——”

他看向程显听,“正对上花匠与陆厢师门。”

程显听赞许地看他一眼,“那个独行侠大抵是不眠集主人或与他有渊源者,至于那掌门人,估计是国英的师门中人吧。”

“所以周自云与他们有仇。”程透眯起眼道,“父债子偿,对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

程显听恩一声,忽然低下头弱弱地说:“还有一件事……”

青年蹙眉道:“怎么?”

轻咳一声后,程显听躲躲闪闪,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道:“我打断了他妈的一条腿……”

程透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反应,程显听雪上加霜补充说:“若不是我当初打断她一条腿使她元气大伤,那几个人怕是也没法把她给关进洪荒塔……”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像他们以为的那样与周自云无冤无仇,恰恰相反,是有大仇,世仇,杀母之仇!

程透瞬间头疼,揉着太阳穴道:“师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就一次说完吧,我缓缓。”

程显听也不客气,直起腰板讲道:“我怀疑周自云在见到我本人之前应该是不知道这段因缘,但他可能继承了祸海妖姬的一只鬼眼。通天鬼眼,你晓得的,可探前世今生,看样子他应该只有一只,不然花匠他们现在早死透了,哪儿还有劲儿天天上蹿下跳。”

“药师不是同你说过花匠是周自云的表姑母,还有他们俩的脸,五官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青年给两个人倒了水,算是喝点凉的各自冷静些。“就是说,周自云其实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又欠敲打了!”程显听没好气道。“现在的这个身体应该才是他本人。通天鬼眼不是凡人体能经受的东西,即便他有一半鬼母的血统也很难完全控制,大部分时间他的本体应该都被保护起来了,刚来仙宫时咱们见到的该是哪个倒霉鬼的身子,通天鬼眼很好继承,只要挖下一只眼睛换进去就行了,他走舍到别人身上,既可以修炼鬼眼,又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现在换回本体,大概也是鬼眼功成。”

“还记得长命锁吗?”说到这里,程显听严肃不少,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药师人没了,周自云需要新的人选来挂银锁,把鬼眼带来的伤害抵消在另一个人身上,鬼眼会渐渐吞噬那个人的修为和寿命……”

周自云身边近来出现的人只有一个温道,答案不言而喻。

程透重重叹了口气,“温道不知是不是失心疯了,做这种百害无一利的蠢事。”

程显听高深莫测地笑笑,“只有一种东西能让人心甘情愿做那些蠢事。”

“什么?”青年眉心微拧,“蛊术?”

“小傻子。”程显听先是笑笑,随即敛了,低声道:“是爱呀。”

语罢,师徒俩同时沉默起来。温道究竟是何时同周自云牵线搭桥的,不同的先后顺序能给许多事带来不同的意义。周自云以本来的面貌示人、搬回村子,这些一定还另有意义。他们平静的生活也许还能持续很久,也许,就在下一刻分崩离析。

程显听忽然道:“明日起,我教你射箭吧。”

青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跳到这上面去的,略一挑眉问说:“什么?”

“射箭。”程显听又重复一遍,“这个你不会吧?技多不压身,万一往后用得上呢。”

程透想了想,觉得此话在理,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他家师父会用很多兵器,猛然要教一样从前没听说过会的也不算奇怪。这世上许多学问都难在精,不在懂,无名派一贯奉行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教完了能练到什么程度,就要看造化了。

次日清晨,程透趁着天刚亮就把程显听从床褥子里扒拉出来,一边给他套衣服一边嘴上训道:“快起来,自己穿!我锅还放在火上呢。”

程显听迷迷糊糊地往下跐溜,不知道是在往被子还是徒弟怀里钻,“粥要放糖。”

弓箭这玩意儿不比其他的,万一脱手容易伤人,他们得到没人的地方练去。加上程透又习惯早上练功,大早起就把程显听薅起来。扶不上墙的师父一撒手就软得像没骨头,程透怒道:“你快点起来!我还要去找地方借把弓来!”

“不用借,我有。”这回程大掌门倒是清醒了不少,闭着眼睛从床上下来,满脸早起的委委屈屈往门口走,扑通一声磕到了门框上。

程透:“……”

好在把程显听给磕醒了,他揉揉脑门又揉揉眼,到储物箱里翻翻找找,他那箱子像是个无底洞,永远不知能从里面摸出什么宝贝。程透正这么想着,只见他一提胳膊从里面拉出一张长弓来,像拔萝卜似的。

“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好东西,送你了。”程显听打着哈欠,嘴上说着什么好东西,他随手提着那弓就往前抛,对杯子都不带这样的。

程透见他单手拎着他长弓,不像很重的样子,便也只伸出一只手去接,谁料握住弓身的那一刻起手上骤然一沉,他猝不及防,忙空出另一只手托住,这才没能把弓掉在地上。

要知道,令一个以剑为武器的修士感到“这把弓很沉”,可是件不容小觑的事情。剑以纯铁打造,弓却是木头造的,让剑走如龙的人一时没能拿住,可见这长弓来头不小。

看弓身,当然没有任何花样纹饰,线条优美却其貌不扬,细查之下能发现木材中含着缕缕似金线一般的纹路,但金丝楠木过于坚硬,不宜制弓,显然不会是它的材质。

正研究着,程显听凑过来道:“百斤弓,拉一下试试,别放空弓。”

幸好对长弓的重量有个心理准备后,单手持弓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程透一手开弓,简短地评价道:“还好。”

“那就这把了。”程显听满意地说。

饭后两人找了片没人的地方,随手在树上画了个靶子,程显听先不告诉程透该怎么做,让他自己感受了一下,他倒是头一回就打到了靶上。

“给我。”程显听伸手道。

他接过弓,随意拉开,看似漫不经心地一瞄,离手时正中靶心。射箭的动作是极赏心悦目的,无论是他舒展的肩部与修长的手臂,还是侧头微微眯眼瞄准时的样子。他抓着箭羽的手指骨节分明,箭破风而出稍许带起薄灰色的发,弓箭有种凌厉而致命的美,在他身上表现淋漓尽致。

“再试一次,”程显听把长弓重新递给程透,“胳膊往下压一压,你举得太高了。”

程透再次开弓,这次虽然往下压了不少,但仍然偏高。当然,两箭就掌握要领未免有些强人所难,程显听笑笑,走过去道:“我来。”

他站在青年身后,从背后搂过去,一手握着他的手持弓,一手轻轻摸上程透拎着箭羽的那只。两人紧挨在一起,大抵是因为某些事有一星半点说破了,檀香萦绕间,青年稍有些紧张,不由地想回头看师父。

程显听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别看我,看靶心。”

“你开弓,我来瞄。”

程透定了下心神,专心拉满弓弦。

所谓满弓如月,箭真是美感与杀伤力兼备的武器。青年感受师父把他持弓的那只手位置调整了些,然后轻轻道:“放。”

离弦之箭嗖一声飞出去,深深钉在树上。程显听松手看一眼靶,几乎算是钉在靶心上了,只是略微偏离了一点。他靠过去,再次握住他的手,“听我的呼吸声,调整到跟我一样。”

程透低低恩了一声。

师父原本以为要花上须臾徒弟才能对上他的呼吸,但青年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这个过程。

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共枕而眠,他熟悉而陌生,使他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他呼吸的起伏,却连他究竟是谁都不清楚。

这次,程显听什么也没说,但离弦之箭分毫未差。

他满意地点头,松开徒弟道:“自己练吧。”

自那以后,青年每日早晨除了练剑,又加了一样。他身上那股倔劲儿扭不过,初时天天肩膀疼,因此享受到了师父亲自为他捏肩的待遇。练习到年三十那天时程显听忽然说要考核一下他的成果,拉着青年到树林里,自己贴着树站,把发冠解下来鼓捣了一阵子,再放下手来时头顶上立着放了一枚铜钱,斜倚在树上。

他手里抓着发冠,脑袋一动都不敢动,面不改色地说:“来吧,把铜钱钉在树干上,你射偏我就死了。”

程透七窍生烟,冲他吼道:“你疯了是不是!”

若说一个人披头散发时总能卸去几分锐利,但程显听不是的。他微压着眼睑从上往下看着自己的徒弟,慵懒却不容拒绝的威压便消无声息地散漫而出。

“你就是把铜钱装在陶罐里抛上天,我也能把它钉在树上。”他淡淡道。

程透眉心拧着,握住弓的那只手紧了几分。

他清楚师父的话里是什么意思,如果追不上他的脚步,又谈何保护他呢?

程透静下心来,抬手开弓。

第58章 琴弦

过年了。

这是程氏师徒在仙宫共度的第一个年三十,往常伽弥山上也不过是加上了程漆与茯苓,但大抵心境不同,四个人却并不显冷清。岭上仙宫里没什么年节的气氛,硬要说的话,催债的倒是逼得紧了,这个月多还了消息通点石牙。

师徒俩对过节几乎没什么执念,左不过是人赋予的意思嘛。但村子里有个爱热闹的,自然是不能消停下来,花匠想起去年抓猪的惨剧,这次终于没买活的。年关不少人攒了一年打算吃顿好的,肉紧俏得很,连带着一些调味品价都蹭蹭上涨,她还跟卖盐的吵了一架。

随着周自云的归来,温道的名字被从宴席里剔除。拜起所赐,他们也不敢大办特办,预备着到程显听家吃吃喝喝,最好能在小院子点些篝火唱唱歌,便是再美妙不过了。

程大掌门十指不沾阳春水,偏生事最多,几番“指点江山”后程透烦了,把人拎回屋里去,叫他再别掺和。等把那些什么腊味啊肉啊置办完了再回家,见这东西居然生上小泥炉自个儿先品上酒了。他们家师父吃的时候没见少动筷子,但却见不得血呼刺啦的剁啊砍的,因此虽然要过来做饭,但预先处理并不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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