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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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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僵持在门口,陆厢看看花匠,又求助似地看看程显听,不知如何是好。

花匠当然也不傻,明显是又来坏消息,她吸溜一下鼻子,嘶着嗓子问:“是不是琵琶的情况又不好了?你说吧,我一直在做准备的。”

程显听冲徒弟使眼色,程透了然,不动声色地站到花匠旁边。

陆厢深吸了口气,低声道:“秦夫人撕了一件衣服,在床头上自缢了……”

花匠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幸好程透早有准备,把人一把扶住。程显听毫不意外,蹙着眉道:“你说那么详细干嘛,你姐已经在我家哭半晌了。”

他揉了揉眉心儿,“没救了?”

陆厢长叹了口气点头。

花匠被陆厢背回家里,程氏师徒这趟也不用相送了,俩人低头回去掩上门,程显听忽然道:“长生者无情,若药师能做到,兴许还只是赔进去一个。”

程透低声道,“在这岛上的哪个不是多情种。”

程显听想起来他和程透间因为友人身故而产生的矛盾还没调节,但平心而论,琵琶女早已没了活下去的理由,药师若不去出手救爱人,只怕也比死要难受,失去朋友固然令人惆怅,但至少这个结局对程显听来说求仁得仁,不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他相信程透何其聪明,也是明白个中道理,只是心里觉得如此这般未免太过冷静,因而不愿接受罢了。

“慈悲不度自绝人。”程显听柔声道,“也是解脱。”

等半晌不见程透说话,程显听转过身来,发现青年垂着眼出神,他凑过去,青年突然抬手扇了他一巴掌,程显听被这一下打懵了,捂着脸怔怔地看他。

程透抬头道:“我就是你随便捡回来的,你让我也随便活那么几年就罢了,非要来岭上仙宫!”他拽着程显听胳膊掀起袖子,把手臂上当年与沈长一战时留下的骇人疤痕举到两人眼前,“你图什么!”

“你到底图什么!”

他看见青年眼眶红了,钳住他胳膊的那只手微微颤着,“我根本不奢求,只要……只要能在你身边,哪怕只有一天也是好的。”

程显听瞳孔骤扩,他定定凝视着青年,胸口像是堆满了碎石。他真想告诉他自己在图什么,可是一张口,那些碎石就好像堵住了唇舌,说出去的话与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哪怕有一天压下这情意要杀了他,便也情愿闭眼等死了。

毕竟,他何德何能呀。

这次程显听甚至不敢再抱住程透,他几次张口,却发现喉咙紧涩:“对,你不奢求,在奢求的人从来是我。”

第55章 挣扎

祸未倚福,接踵而至。

程显听就是再迟钝,也该意识到程透同样对他抱有师徒情分外的东西了。这让他诚惶诚恐,非但没有两人原来心意相通的喜悦,反而让他明白过来,往后自己再也没有理由与借口亲近他的徒弟了。

另一边,由陵宏和程显听商议后做主,焚了琵琶女的遗骨,也算同药师一样,干干净净。

至此,他们一家三口算是团聚。

花匠一昏就是一天一夜,两位挚友的离世与多日寝食难安终于压垮了她的身体,连带着精神也一块儿出了问题。她从梦中惊醒,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乱砸东西,陆厢和程显听两个人才勉强把她按住,据陆厢说这是癔症,老毛病,但近年都没再犯过了。

关于花匠是哪儿来的癔症,没人知晓。

更糟糕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温道回了村子,但他没去自己家,而是把周自云的房子里外清扫个遍,在陆厢复杂地眼神里,用行动表示自己倒戈了。

这些还不算完,岭上仙宫在洪荒塔里,真的如同程显听所说一般无足挂齿吗?

每个知晓洪荒塔的人心里都万分清明,一旦再有压过神行知狐的大妖邪祟被收押进塔,就意味着目前处在第九层的仙宫会整个下降,离去再度难上加难,所有人都会在与无穷无尽的魑魅魍魉的斗争中将生命消磨殆尽。

唯一侥幸的,是神行知狐拥有神格,至少也得是同样有神格的人犯了大错,才能去取代他。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花匠癔症暂时结束后紧接着就发起了高烧,好在七目村向来僻静,对病情有好处。只是她仍是村儿里唯一一个姑娘,三个大男人照顾她诸多不便,但她神智还算清楚,多休息休息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岭上仙宫的势力格局再度暗潮云涌,随着陵宏将琵琶女的死讯公之于众,由她一手建立起来的怀音楼人走茶凉,半边垮台。她那怀音楼里收留的都是些靠唱曲音律过活的美貌仙女儿,没了实力强大的主母庇佑,只怕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与此同时,陵宏并没有接替药师的工作,改由仙宫出面说服了朗上坊往后挂牌看诊,各种利弊无需赘言,自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具体如何,还得走走再看。

一直折腾到立秋跟前,各方各派才算彻底安顿下来,无名派的这对程氏师徒到岭上仙宫三年整了。

自那日程透拽着他的胳膊红着眼眶问出“你图什么”,两个人的关系就进入了微妙期。程显听请陆厢搭把手,花了不到一天就飞速把拖着不愿修缮的房子改建好了,程透搬回到自己屋里去,俩人黏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减少,倒也没有刻意躲着对方,程透要不去万卷仓,要不就去花匠那儿学种花酿酒,程显听除了看书就是校场,偶尔同陆厢下下棋。

大抵是,坏事接连不断,任谁都提不起精神,花匠决定搞个什么“庆祝无名门入驻七目村三年”的晚宴,冲冲喜。她手舞足蹈天马行空地计划,程透坐在旁边记,刨去废话与乱七八糟的点子,也洋洋洒洒写了三页多。青年想着由她去罢,便真带回了家里给师父过目。

程显听翘着腿喝着茶,坐在椅子上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清清嗓子道:“咳,你的字现在写得倒是很好看了。”他回忆了一下程透年幼时抄经那歪七扭八的字,眯眼笑起来。

“恩。”青年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跟药师学的。”

程显听没什么反应,当然也不会感慨,他吩咐徒弟去拿纸笔,就势伏案在花匠那三页计划上圈圈点点批注一番,吹干墨迹道:“由她去罢。你送给她看看,让她随便折腾,钱从我这儿拿。”

那三页字浑厚强劲,力透纸背,而程显听的虽然不算太差,但潦草信笔,对比之下仍有些惨不忍睹。程透大致扫了眼,挑出来好几个看不懂的字,一一指着叫程显听解释完了,久违地揶揄他说:“师父好歹也是堂堂掌门,就不能好好练练字吗?”

程显听嘟囔道:“我从前写字也是好看的。”说着,他拿过那页纸提笔随手又写了个“程透”,倒确实是很不错。“本来是不难看,但从前……罚我抄书抄太多了,写着写着就难看起来了。”

“什么时候?”程透先是认真想了须臾谁能罚动他家掌门,这才追问道。

程显听笑骂道:“去,管那么多干嘛!回花匠去吧!”

他大手一挥,把原本花匠随便指的日子改成了中元节那天,程透本人没啥看法,花匠倒是有点纠结。这天乃是清虚大帝*诞辰,照例说他们修士也应该开坛的开坛,该做法的做法,为亡灵赦罪。他突然就决定挑在今天庆祝,怎么想怎么有点奇怪。

……更何况,这儿可不止是岭上仙宫,还是洪荒塔啊。

不过,花匠咬咬牙也就同意了,他们没什么先人好祭奠,药师和琵琶女也算魂飞魄散,对修士来说,人死了就是死了,就只是死了。

张罗几日后,中元节如期而至。上元观灯,中元祭祖,下元祈愿。这日整个仙岛上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独独他们七目村四个人张灯结彩,买肉买菜。花匠不知何时同展光钰牵线搭桥,把他也给邀过来,讨个“五”的好彩头,也算团团圆圆。

展光钰一过来就看见花匠正趴在房檐上挂灯笼。她穿的红红紫紫,头发梳得也不咋规矩,乍一看像个鬼魂儿正虎视眈眈地打着大红灯笼等在房檐上,把展分舵主吓得魂分魄散,头上一撮金毛都差点立起来。程显听在旁边毫不留情地笑到岔气,他一面抚胸口,一面冲花匠道:“别挂了,你还打个灯笼,是生怕杂七杂八的东西找不着吗?”

银盘尚且还是满的,高高悬在天际,因而星子不怎么显亮。且不闻酒香,风月先叫人醉眼。薄瓷盅装着佳酿三杯两盏入喉,小村中上个把酒言欢的日子,已去不知何时了。热腾腾的锅子滚出诱人香气,众人大快朵颐,程透却注意到程显听一直在跑神,也不怎么动筷子。趁着那三个人嘻嘻哈哈,程透附在他耳边轻声问:“你怎么了?”

这师徒俩可有一段时间没这么亲密无间过,他乍一凑近,程显听呼吸半滞,感觉骨头都酥了。到底也没能敌过心里那点小心思,他也凑到程透耳旁小声回道:“没事,就是不太饿。”

正巧那边三个不知说到了什么上,花匠大声道:“程显听那叫草书?我抱只鸡过来爪子沾点墨乱挠都比他写得好!”

程透:“……”

程显听眯了眯眼,加入战场,“花匠,坏嘴巴小心嫁不出去。”

花匠立刻恼羞成怒,两个人过起招来,展光钰趁机挪到程透旁边,刚张了张嘴,程显听就跟脑后长了眼睛样立刻回过头来,阴森森地瞥向他。

展分舵主立刻怂了,乖乖闭上嘴不敢说话。

这五个人一闹就到半夜,酒量都半斤八两,就数展光钰最差。花匠和程透都喝不少,还是陆厢和程显听最清醒,陆厢是因为酒量最不错,程显听是因为一口没喝。

程透脑袋晕晕乎乎,还在努力思考着,自家师父今天只吃了几口菜,滴酒未沾。

“好奇怪啊。”他自言自语道。

“是啊,”花匠接话说,“我明明是坐在这儿的,怎么一直在转。”

陆厢好笑地看看这俩人,对程显听低声道:“我把她先送回去吧,你送送展分舵主?”

这席摆在程氏师徒俩家门口院子里,程透站起来就能回去,倒是展光钰有点危险,已经一头栽在桌子上、不知是不是断片儿。程显听笑笑,回答说:“你送她吧,我要去做些事。”

说着,他伸手在程透眼前晃了晃,“宝贝儿,没懵呢吧?”

程透目不斜视,但非常准确地挥开他的手。

程显听看的好笑,站起来目送陆厢拖着花匠走远了,这边抛下徒弟和一个烂醉如泥的溜走。等人影全空,展光钰腾地坐起来,拿起酒壶斟酒,许是眼前花了,愣是一滴没倒进去,全洒在了矮几上。

“来来来,师侄,再喝点。”展光钰大着舌头,头上的金毛随着动作一抖。

程透没啥反应,干坐着不动,展光钰却拿起那空酒盅仰头往嘴里倒,然后叹气道:“他变了好多。”

他自顾自地感慨起来,“又变了好多呀……”

程透脑子不清明,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是在说谁,只顺着问,“哪儿变了啊?”

“他以前,不是这样!”展光钰醉眼迷蒙地靠近程透,神神秘秘道,“你是不是觉得他有时候冷冰冰的?他就是那个没有烟火气儿的人。”

程透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原是在讨论程显听,便认真地反驳说:“不,他嗜甜如命。”

“你错了——”展光钰得意洋洋地晃晃手指头,“那我说吧,我、我嗜酒如命,没有酒喝,我就浑身不舒坦。他不是,他只是跟你说他嗜甜,他只是表现的好像嗜甜,真不给他,也就算了,他不粘。”

程透本也没太专心,听到这儿,浑浑噩噩地脑子却蓦地清醒了不少。

他是好甜食,但确实没什么口舌之欲。

青年使劲儿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是,他真的就喜欢吃甜的。”

展光钰却好似已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磨下去,不顾程透的反驳兀自讲道:“从前我们下山偷偷喝酒,他都不去,我们也不用担心被告状。喝得烂醉如泥回来,随便蹲个角落吹吹风等醒酒,转头看见程显听!”

他举着手挥动胳膊,表演起来,“大哥你去哪儿啊?”

“他无嗔无怒,满脸写着管我鸟事。连告状都不想。”展光钰打个酒嗝,趴在湿漉漉的矮几上,眯起眼睛,“他——”

“他像一尊冰琢的像。”展光钰大着舌头道,“可能只是想活得真一点。”

“这个,”一把抓住程透的手腕举起来,程显听给他的那珠链在月色下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很是漂亮。展光钰努力地眯缝着眼睛打量起来,“从前拴住他的是一百零八种烦恼,现在拴住他的是你。”

“什么?”程透一怔,追问道。

展光钰却贱兮兮地比一个噤声的动作,晃悠着站起来,差点掀翻了桌子。他一句话都不多说,背着手要走,程透也跟着站起来,但到底是喝高了,他眼前一黑,捂着头缓了片刻才又能看清东西,这须臾里展光钰已经走出去了老远。青年刚要喊他,眯起眼发现这个方向不是他回去的路,而是刚才程显听开溜的那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犹豫了片刻,悄悄跟上。

要跟踪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根本不是难事,只怕现在他就是贴着展光钰的脚跟走他都不一定能发现。但他要是真的去找程显听,那就有点麻烦了。毕竟自家师父滴酒未沾,五感俱敏,稍有不慎就露陷。

他跟着展光钰钻进月影婆娑的树林,再往前走就是断崖,程显听也只能在那儿了。程透心里估摸出个距离,停在了一个能让他听清两人谈话又不至于被发现的地方,轻手轻脚地闪到了树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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