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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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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非所问,“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做梦也没料到你这样好的人肯同我讲话。”

剪影在月下逐渐清晰,模糊间似染成了她的模样,她的笑颜终于不是假的了,“你又对着磬言钟许下了什么诺言呢,为他?”

程透深吸口气,“吾爱若磐石,心念不可移。”

她勾起唇角,仿佛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身影似羽化成仙般轻飘飘地荡了起来,“我走了,就……不再见了吧。”

那影子自膝下碎作金屑迎风而散,光芒大盛间似乎隐隐夹杂着闻所未闻的符篆。程透虚伸了下手,少女身形却虽时间流逝一去不返,只是风声里,她的声音还在回响。

“这样也算是永不违背的誓言了吧。”

活着的人并不知道少女究竟承诺了什么,只是随着鲜血飞溅那一刻,生命戛然而止,她从未言说的情意,便真的永远不会,也无法改变了罢。

回七目村的路上,程透想了一路该不该告诉程显听,压住他仅剩的三魂一魄的东西,是一个人用命换来的。

斯人已逝,总有被记住的权利。程显听会怎么想呢?他会不会也像她想见他一样,想要见上那个姑娘一面呢?

问题似乎永远都没有答案。程透走到家时,看见程显听蹲在院门口,嘴里叼着的草根儿一上一下,见他回来,歪着脑袋眯眼一笑,“你去哪儿了?”

程掌门当然看得出来自家徒弟情绪异常低落,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语气称不上是咄咄逼人,也有点危险。

程透走到他身前去伸出手,示意师父站起来。

程显听一只手肘搭在膝盖上,另一只则支棱着,拿掌跟托起下巴,面带笑意,从下往上半眯着眼睛看程透。他半天不动也不说话,过了半晌才慢悠悠地一拉程透的手顺势站起身子,然后握紧手,不由分说地就把人拖进屋里。

“我再问你一遍,你去哪儿了?”

青年没摸清楚自家师父为何今晚上火气这么大,有些不解地挣脱他的手过去关门。程显听一点都不急,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着他。往常程显听发火的时候不是这样,他恨把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从门迁怒到枕头。这么不笑也不说话,程透莫名有点慌。

他就势靠在门板上,准备开口提一下关于她的事。“我有些话想说。”

可程显听却完全没在听,他快步走过来,忽然把程透猛地摁在门板上,笑容一下敛去,压低声音道:“我不想你去万卷仓了。以后你就留在家里修行吧,我虽然学艺不精,教教你还是够的。”

“如意坊也不许去,我再缓两天会上校场的。”

程透眉头一蹙,本就心情低落,他忘记挣扎,顶嘴便也咄咄逼人起来,“师父的意思是要把我关在家里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程显听大方地点头承认,不知不觉贴得更近一些,“看不见你,我心里不舒坦。也省得你在外面惹祸。”

天开始暖和起来,夜里不温不燥,月色大好却照不进他家的小破房子。在黑暗里程透的眼睛很亮,程显听呼吸骤然凝滞,他意识到他们离得太近,逃一般松手放开了青年。

程透心里同程显听一样乱,他下意识地闪避程显听的眼神,不敢再看。

程显听不着痕迹地松了松领口,他微微颔首,闭上眼在心底念了句,幸好。

半晌,他才咳嗽了声重新挑起话题,“你要说什么?”

强迫自己将汹涌而出的情愫压回心口,程透省去自己的心意,把前因后果为师父讲了一遍。程显听原本还是有些漫不经心,听到后面不由抱起胳膊,眼神也沉了下去。尽管程透讲得缓慢,有关她的事还是须臾间就被讲个通透,师徒俩沉默良久,程透压着嗓子说道:“都是我自作主张——”

程显听垂着眼帘问道:“她有坟吗?”

青年一怔,为她收尸的是仙宫手下的人,碑或坟,想必都是没有的吧。

程透摇头,程显听轻轻恩了一声,说道:“那为她立座坟吧。选在后山,我看不错。”

他像是在同她说话一般,用修长的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柔声说:“我会好好活的。”

做完这些,年轻的掌门再度走近徒弟,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第36章 我生

后山的空坟立起来时,除了程氏师徒,没有人在场。

他们也没有为她刻碑,光滑的石面空空如也,是一片诚恳的心。隔天程显听再转悠上来时,发现石碑前放了束新采的花,刚洒上去的水滴晶莹剔透,显得很可爱。

程透不知是赌气还是怎的,早上练完剑后真的没去万卷仓。程显听被他盯着吃完了早饭,干咳一声问道:“今天打算做什么啊?”

程透微微一笑,“好久没练无名剑法了,今日同师父练剑。”

清晨在后院,程透其实认真考虑过关于程显听修为的问题。他两年前陷入长眠是为元婴修士,岭上仙宫内修为不进则退,两年多来他不知能退到哪儿去。这几年程透替他打过几次擂台,虽不能说是稳赢,但鲜少狼狈不堪,对比程显听当年和沈长惨不忍睹那一场……

更何况程透现在修为又有所上升,同样踏入元婴,程显听现在能不能打得过程透,还真是个大问题。

心细如发的青年原本已做好为自家师父放水的准备,然而俩人真在小溪边拔剑迎上时,程透还是一怔。

剑术一日不练便会手生,程显听此刻却招招利落果决,动作更是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他干净流畅的动作全然不似两年多未曾摸剑,十余招后就把满心担忧的程透打得再不敢分心起来。蛇骨不紧不慢地压制着龙骨,快招相触三巡,程显听嘴上就开始不闲着了。

“多余的动作太多了你!”蛇骨剑当一声击上龙骨,程透守招未收,这边程显听又挽出一个腕花,“太磨蹭!”

青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三言两语被师父挑衅,火气上涌,下手更狠厉几分,反倒被程显听又摸出破绽,削剑惊鸿,剑尖儿指上了鼻尖儿。

程透不动了。

程显听蹙着眉,半天仍保持着剑指面门的状态,专注地打量着徒弟的脸,直到程透轻轻咳嗽一声,才收剑回鞘,评价道:“你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招?咱们家的剑法都忘光了吧!那你天天早上都是在练什么呢!”

程透无话反驳,看来他的担心实属多余,程显听压制他还与当年在伽弥山时一样,跟玩儿似的。

徒弟当然从未质疑过师父的能力,可是为何屡屡到了校场,他总是险胜呢?

程透老实回答,“在万卷仓。”

“那些大道理我讲得不如别人,可以去那儿听!”程显听颇为嫌弃地摆手,“剑法还得从我这儿学,听见没有!”

程透面不改色道:“昨天不是还说不许我去万卷仓了?”

被呛了下,程显听假作矜持道:“少去,用不着天天去。”

那条受了重伤的左胳膊除了留下和花匠脑门上一样的可怕伤疤外并没有其他后患——甚至,程显听伤疤的颜色比花匠的还要暗淡很多——这让程透暗松了一大口气。当日鲜血飞溅的样子历历在目,光是想想便揪心难耐,程透忍不住追上快步走在前面的程显听,问说:“师父,你的胳膊没什么问题吗?”

程显听答非所问,“中午吃什么?”

青年没好意思告诉他整个无名派上下生计都成问题,没工夫照顾师父事精的毛病,按眼下这么过,不出半月程显听就得回归校场,不深究他为何胜得吃力,总带一身伤回来是跑不了。

生计……最现成、也是赚取石牙最快的方式,莫过于邻居曾明里暗里示意过的、去小药寮里学针对外伤的医术。但对药师来说,全仙宫唯一一个医师这层身份未尝不是保护,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去分一杯羹。陆厢和温道不算熟人,平日更是行踪成谜,还真没见过他俩到底是靠什么维持生活的。

现成的人选里,能试试的只有花匠。

程透对程显听道:“我有点儿事要去办,师父到药寮蹭饭去吧。”

程掌门立刻闹脾气,抱着胳膊看都不看他,“你又去哪儿!”

“养整个无名派。”程透面无表情答道。

师徒俩无言并排走回小院,程透突然挑起话题,“师父,无名派到底是不是你当年敷衍我随口起的?你能不能换个别的可靠些的名字,我每次说我是无名派弟子时人家都当我是随口胡诌的。”

程显听默认了第一句话,站在篱笆前低头想半晌,说道:“我看就叫逍遥派吧!”

程透眉角略挑,“你知道光伽弥山附近十里山头就有几个逍遥派吗?”

程显听立刻道:“你看,我就说无名派挺好的,肯定不会重名。”

两人这一来一回当然没议论出个结果来,但至少程透确定了什么“师从无名山上无名道人”果然全是程显听编出来骗人的瞎话。他不太明白程显听对此为何讳莫如深,师父的话,不应该是……很亲密的人吗?

程透阴阳怪气道:“你接着编,我想想看你以前还骗过我什么。”

程大掌门丝毫不心虚,坦荡荡地一掀衣摆坐下,为自己斟茶,大有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态度。青年想着话匣子都撬开口子,今天不如把他再盘问一番,紧随其上道:“无名剑法是谁所创,伽弥山又是怎么回事?茯苓是谁,你和程漆到底是什么关系?当初我们下山时,你到底为何一把火烧掉藏经窟的书?”

这些年来,说不在意是假的。

程显听浅啜了口粗茶把盏放下,自己倚在靠背上,一手撑着头半晌没有说话。他的样子慵懒而散漫,不知到底是在沉思亦或漫不经心,程透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慢悠悠地提醒道:“说好的不骗我了。”

记性太好,说出口的话当真是一星半点都反悔不了。

程显听沉默许久,忽然说道:“过来。”

青年不解,却还是听话地走到他身边去,垂眼看他。程显听坐直身子,张开手臂一把抱住程透,把脸埋进他衣服里,“这不算骗你吧?”

青年猝不及防,心里那点旖旎还没荡漾起来,陡然听见这么一遭,立刻拿手去推程显听的脑袋,软硬不吃,“少撒娇,老实交代。”

程显听抱住他不松手,头胡乱蹭几下嘟囔道:“饶了我嘛。”

“少来。”程透面不改色。

程大掌门又挣扎片刻,发觉这套今天对他家油盐不进的徒弟真的没用,只能侧过脸,退而求其次,“那好吧,回答两个。”他的手存有私心的仍没有撒开,满足地搂着程透的腰,恨不得挂在他身上。

“我跟程漆有仇,烧书是在防他。”程显听简短地回答道。

“……”

等半天不见他解释,程透意识到这厮还在试图蒙混过关。这回答自己早就知道,同没说一样。他扯开程显听的手,一言不发扭身就走。

程显听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徒弟生气了,忙追出去大喊道:“别!别走别走!宝贝儿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这一跑,差点撞上正过来串门的花匠,花匠满面惊恐地拽住还要追的程显听,也大声道:“我的老天爷啊!你俩光天化日之下在干嘛呢!”

“别捣乱,生气了。”程显听掰开她的手要走,又被拽回来。花匠压低声音说:“你傻嘛,那个方向一看就是去我家了!别追了,看我的!”

“我的天呐你俩又是什么时候好上的!”程显听头大道。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花匠拽着他一晃戏瘾发作,自顾自地演开。“早些年他小的时候也就算了,”她抻平手掌在自己眼前虚比了比,“现在他都这么大了!”花匠说着,猛踮起脚夸张地把手举过头顶,“这么大了!比我都高那么多了!你真应该看看自己追着他叫‘宝贝儿’时的德行!我都要吐了!”

程大掌门一下子想起来花匠他们应是知道某些无法言说的秘闻的,气势立马蔫儿了。七目村唯一的女人一通胡言乱语把程掌门又给劝回家里,自己上赶着回家继续开解另一位。

她那小院里一年四季开满鲜花,荼白衣衫的青年站在娇艳欲滴中倒也没被染上,他贯是寒星冷月,同姹紫嫣红无甚关系。花匠走过去,笑呵呵地问道:“又怎么啦?”

程透当然不会把脾气迁怒到旁人身上,只反问说:“他没告诉你?”

“谁呀?”花匠明知故问。

程透不答,花匠把他领进屋里,银耳羹的甜味夹杂在熏香里,顽强地钻入鼻息。她边走进厨房,边回头道:“没吃饭呢吧?我搞来了好东西,本想着叫你们过来蹭饭呢,那不管你师父了,叫他去药师那儿吧。”

这两年来青年只能守擂,上校场是不行的,依他在如意坊拼死拼活那点工钱,过程艰辛自然不必多言。药师和花匠都没少帮衬过,他俩当然也知道程氏师徒在这方面上自尊强又脸皮薄,帮一把也都是点到为止,从不插手过多。

桌上几个菜,一大锅赤豆银耳羹,程透坐在桌前,低声道:“婶,你能不能教我酿酒?”

花匠拿筷子的手一顿,她眼里惊喜一闪而过,忙不迭答道:“当然了!你早该学点了,你看你的手洗衣服洗的!都没见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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