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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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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一阵苦笑,若是可以,程显听真想强作镇定地直起腰板,“吓,这都被你们发现了!别告诉他,只要我不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甚至能想象的出来花匠的反应,她会先忍不住扇自己一巴掌,然后骂道:“呸!不要脸!你至于这么怂吗!”

可惜的是,程显听没有这个机会。

他任由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永不得见光的感情掀露出来,不知以何种眼神轮番品过,最终在喟叹里保持沉默。

不管不顾天理人伦,违背着阴阳相合,每加深一分,都好似在亵渎青年雪松寒星般的眼神。

程透回来的时候发现药师和花匠竟然都聚在他家里,一个在摆弄仙器,一个则拿着小钵不停地捣,十指上掺着鲜红的布料。程透问她,“手受伤了怎么还在捣药?”

药师和花匠对视一眼,花匠噗嗤一声笑了,“你傻嘛,我是在拿凤仙花包指甲呢。”

青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显然没太搞懂她到底在干嘛。花匠见他没瞧过阵仗,贼兮兮地咧开嘴,拿药杵沾满红艳艳的花汁蹲下来,挑起一缕程显听的灰发,“你看,我染一撮让你看看。”

程显听顿时在心里破口大骂,挣扎道,小兔崽子还不快来救我!

令人遗憾,程透不但没有阻止,还饶有兴致地弯下腰和花匠一起犯浑。浅色的头发很容易就被染成明妍的彤色,乍看之下和程透鬓侧那缕编进薄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还挺好看的。”花匠含酸,自言自语。

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缕本来已经被染成了彤色的头发居然以目可视的速度退却,又变回了灰发。

药师在椅子上干巴巴地说:“我越来越怀疑他其实是个妖怪了……”

程显听在心里反驳,你才不是人呢!

青年没太追究这俩人闲着没事干为啥都跑来别人家里,他收敛心性,站起身正色道:“对了,上午那个杳杳没有来……”

往常程透其实也不太能发现做自己身旁的人今天没来,只是杳杳喜欢找他说话,今天安静了半上午,他才想起来原是那姑娘没来。药师把手里鼓捣的东西放下,立刻问道:“是朗上坊出什么事了?”

眼下最盼着朗上坊出事的可以说就是程透,里面一乱,就意味着外面有机可乘。尽管强取别家门派宝物实在不是什么颜面有光的事情,可这几日三人把压箱底的法器都拿出来试个遍,其中不乏品阶比犀角玉都要高的,仍是不够格。放眼整个岭上仙宫,品阶最高等的法器就数磬言钟了,而且它还属于本身就有镇魂作用的帝钟。

程透摇头,“我看其余几个朗上坊的都在。”

花匠插嘴说:“你打听怎么回事了没?”

“我觉得没有必要。”程透道。

三人想想也是,以杳杳的地位,也是个同磬言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只得就此作罢。事情一点头绪没有,程透心情欠佳,人便寡言。程显听躺在那儿想着什么“磬言钟”,什么“杳杳”,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清醒着的,怎么好像把关键的全漏过去了。

程透坐在床旁边,微微俯身,勾住一小撮程显听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往手指头上缠着,小声道:“骗子,陪我陪不到一天呢,又闭上眼了。”

年轻的掌门真想一个打挺坐起来,握住他的手声泪俱下地告诉他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永远睁着眼看他。

唉,事与愿违。

下午时杳杳回来了。万卷仓里多一少一从来都不会引人注意,花神风光,但岁岁年年人不同,过了几天新鲜劲儿,她又变回普通的杳杳了。

“她怎么样?”课业结束后,杳杳主动拦下程透,没头没脑地问道。

程透迟疑两刻,答说:“老样子,不甚好。”

杳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程透耐心等半晌见她不开口,刚想委婉地表示自己该去如意坊,杳杳突然抬头道:“她一定很漂亮吧!等她醒了,我能去见见她吗?”

程透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杳杳似乎误会了程显听的性别,但他也没开口解释。此时万卷仓里人已走空,再过半个时辰,陵宏道人变会过来关门落锁,杳杳不等程透回答,忽然从袖口里摸出来了个手掌大小的锦带递给程透,说:“这个给你。”

程透呼吸一滞,他有种奇怪的预感,自己似乎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但他还是规规矩矩地问道:“这是什么?”

“能让你安心的东西。”杳杳微笑着回答,好像为了能让程透真的安心接受般,她一抖手腕,袖里滑出样东西来。少女得意地展示道,“你不必替我忧心,我的身份你定是猜不出的。”

这下换程透怔住,他真没想到眼前唯唯诺诺、受人欺负的姑娘竟然是朗上坊主的亲传弟子,金腰牌为证,货真价实。

程透微讶,“你……”

杳杳杏目弯作月牙,凑近些小声说:“我们防上在弟子十二岁时便会选出作为继承人的亲传弟子,但在很久一段时间里并不对旁人公布,也不会单独受教。一练沉着隐忍,二来也可同时考验本人与周遭弟子的品行。”她说着,垂眼微微一笑,声音低了许多,“只是,往前性情内向的亲传弟子被师姐们欺负得狠了、坊主出来调停的事也不是没有过。我性子太唯诺,或许并不适合主持这么大个朗上坊,叫师尊失望了罢……”

杳杳话音刚落,又顿时扬起俏皮的笑吐了吐舌头,“我的事没什么好提的。说回这宝物上,当然也不是光明正大拿的,是用幻术替换出来的!我有个姑姑极擅幻术,你还曾帮衬过呢!”

她想是怕程透拒绝般又忙补充道:“安心,师尊不会重责我的。反正这东西放在钟阁里只是摆来看的,不如物尽其用叫你拿去救人。人命关天,还不快去!”

“这……我……”程透说不出话来,锦带里装的是何等一份大礼,不提杳杳在朗上坊其实身份显赫,真被揪出来,责任她也是担不起的。何况磬言钟入元婴后又无法再取出,责任等于一大半都被杳杳背去。

杳杳直摇头,“你不要说谢我,快走。”

青年面色复杂地凝视着她,低声道:“此物若是借走,我便无法归还了。”

杳杳眼也不眨地说:“我当然晓得,我是朗上坊弟子,还能不比你清楚?”她蓦地把青年朝前推了把,算是做出了首个略显亲近的动作。

程透最终选择遵循她的意愿没有言谢。他握紧锦囊,叠掌深深弯腰一礼,却仍未转身离开。

杳杳低着头道:“我便也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罢了,只希望你能……不要忘了我呀。”

她忽然冒出的话叫程透心下有些怪异,可细究起来,又未必不是女孩家不能点透的心思。青年想到花匠整日在耳根子旁的嘀嘀咕咕来,没好追问,俯身以礼道:“贵坊追责,我必会前去同担,还请杳杳姑娘放心。”

杳杳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

待走到门口时,杳杳大喊道:“程公子!”

程透脚步一顿,转过头来。谁料,少女露出个明丽微笑,冲他再招了招手,“再见。”

对于程透去万卷仓待了一下午,出来后竟然就带回磬言钟这一点,药师和花匠都表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们两个一个大喊着“你劫持坊主掀了朗上坊啦?”一个大喊着“你男扮女装混进去啦?”搅得本来意识不太明白的程显听都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欣喜若狂,“我要刑满啦?”

程透捂着耳朵等他们炸完,暂时无力解释太多,只揉着眉心道:“我看不如去请陆厢来办吧。”

与此同时,朗上坊。

守门的仙子见有个女人失魂落魄地走近,不停冲里面探头探脑,形迹可疑。她见她容貌虽好,却憔悴不堪;衣衫完整,丝帛锦衣却因不考究的系法抽丝脱线。仙子心里有点看不上她,开口的语气便有些咄咄逼人,“喂!你!鬼鬼祟祟,干什么的!”

哪知,女人被吼上一句,底气竟足了不少,横眉冷言道:“我是谁你这样的小辈儿当然不知道。”

仙子被她一呛,刚要发作,却听到女人继续说:“你去面见二长老,就说九凝求见。”

九凝?仙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儿听过。她又仔细打量一番自称“九凝”的女人,直觉她挺直腰板后气度也有些不同,眼乌子滴溜溜转上几圈,语气放缓不少,回话道:“稍等。”

这一夜岭上仙宫发生了很多。程显听醒了,七目村又办了一场带上陆厢的接风宴,花匠开了好几坛新酿,可惜程透拦着,一口没让程显听喝。这一晚,怀音楼的女主人半夜忽抱琵琶长歌当哭,唱至嘶哑无声。这一晚,七目村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洞窟里,盘腿而坐的男人陡然睁开双眼,叹息般眺望向外。

这一晚朗上坊的磬言钟丢了,被赶出师门数十年之久的九凝仙子找上门来,当着坊主与上下五名长老的面,说她知道谁拿走了磬言钟。

这一晚有人安枕,有人注定无眠。

程显听难得起了个大早,早到没惊醒程透,师徒俩还挤在一张床上,连陆厢都提议帮他们修缮下凶宅样的危房,还是被心怀不轨的掌门找理由拒绝了。

他总觉得自己编出种种借口时,药师和花匠的目光极其微妙。

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敞开衣领处,脖颈后便是不慎露出的一道疤,玄蛟和刀剑一样无眼,他身上也同他一样惨不忍睹。程显听无声地凝视着程透,有一瞬间略带自满地想,只有自己才能给他一夜无梦。

苏醒前的那一段记忆并没能留下,他只知道睁眼时满堂哗然,徒弟不知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三个出色的修士虽然本着非礼勿听退避屋外,却还是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当然不知道花匠和陆厢认真地给程透出主意,把对磬言钟的许诺定成“我这辈子都不吃葱花啦”这样简单而保险的誓言,程透从头到尾沉默,哪怕青年也无比清楚任何誓言,只要加上“永远”二字,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磬言钟已经沉入元婴,只待青年对着那人的胸口许诺句一生一世。

对所有人来说,可能都是个充满未知的变数,但对程透来说,不是的。

“恳请磬声听吾一言。”程透虔诚地闭上双眼,“此言为汝而发,持于心念之人。”

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程显听的脸,明明都是睡着,却分明与冰棺时不同。他是活的,那样鲜活,触手可得。

“吾爱若磐石,心念不可移。”

金光乍现,他听见一声庄严肃穆,置地魂灵的钟声振荡在眉心胸口。

在听过了那个满腔伤心泪的故事后,青年仍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以爱为誓言。他怀着无比绝望、自我牺牲般的爱意去承诺,无比确定这永不会改变,甚至确定这个誓言在他心里如此简单而保险。

青年无法想象他的虔诚带着何种自我毁灭。

“心念不可移”对他来说,即是无比简单,又比海枯石烂都坚定一万倍的誓言。

程显听当然不知道。

这么一个早上,他也没想到有机会去看一下活在大家话头里的温道。程显听本想漫无目的发会呆或享受下松口气的清闲,但最后他只是到厨房去试着熬了些清粥,柴都烧不好,是画符点的。差点没把锅烧穿,还半天扑不灭。

程掌门在屋里翻翻找找,没寻着糖粉,噘着嘴生闷气,半晌又灵机一动,从徒弟的袖子里翻出了个小锦囊来,里面果然有块糖。他拿勺子在粥里化开,喝完又回到床上。

这么大动静程透都没醒,看来吊着的那口气是真松了。

程显听倚着墙,手轻轻放在徒弟脑袋上一下下揉着,他把后脑勺抵在墙上,想不通这到底叫岁月静好,还是天荒地老。

睡梦中的程透翻个身,迷迷糊糊地拉过程显听的手,把脸贴了上去。程显听看得有趣,自言自语道:“撒什么娇呢你。”

他望着青年披散下来的头发,有一缕掺杂着他自己的,勾起的嘴角不知不觉便沉下了。

我永不安宁的心,他真的一点点都不知道吗?

无法言说的情愫被反复堆叠在胸口折磨自己,对他来说负罪感便能减轻一点,这让程显听有种自虐般的快感。他企图用煎熬平缓漫出胸口的爱,哪怕它从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每一句话里满溢而出,哪怕每一道目光都又沉又烫。

他真想,把他拽起来,盯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爱你,不是师徒情分。我爱你,我想握紧你的手,想让你只看着我一个人,我想吻你,想……同你共度余生。

爱从他四肢百骸的每个角落迸发,却独独不能脱口。

满腔骨髓血液倒流,即使太阳从西山退回东方,即使败蕊自污泥落回树梢。即使雪花灼手,火焰寒凉。却独独不能脱口。

程显听慢悠悠地把手从程透手里抽回来。他小心翼翼地挑起那缕鬓发,解开末尾的结。那个结不知是程透用什么方式打的,他鼓捣半天才开,似乎莫名替主人显出点不舍来。慢吞吞地把自己的那缕灰发拆出,程显听想了想,给程透把被子掖好,下床将头发收进了抽屉最里面。

卧房里不放镜子,程透早上果然没发现。自家师父一早上的态度让他有点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刚“醒过来”那个,端茶倒水熬粥还非要给他梳头发,反常!

本就打定主意今天再翘一日万卷仓的青年默不作声,假意去内山用功,实则拐去药师家。一进门药师便指指自己鬓侧,“你。这儿那一撮呢?”

果然。程透对着镜子一检查,眉角噌噌噌直跳。果然又是干什么亏心事了。

程透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家,冲在后院里翻土的程显听摊开手掌,“还给我。”

程掌门吓了一跳,举着小花铲道:“你不是去万卷仓了吗!”

程透面无表情地又说了一遍,“还给我。”

见势不妙,程显听装傻道:“什么还给你?”

程透怒,“你说是什么!”

程显听心虚起来,又嘴硬说:“那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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