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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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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不着痕迹地抿下嘴,说:“要不,我去药师家先凑合一晚上吧。”

“什么?”程显听从床上一跃而起,“你宁愿去药寮凑合一晚上都不愿意跟师父一起睡啦!”

青年被他一惊一乍搞得露出点手足无措,忙道:“不是!”灯火昏暗的卧房里,程显听分明看见程透英俊的侧颜上浮现淡淡红晕。“长高了……我怕挤不下。”

这点,存私心的程显听确实也没考虑到,他拿眼飞速丈量片刻,觉得差不多,于是道:“我又不睡觉,我睡了两年多。我就想在软地方上面躺会儿。”

其实才从大梦中被拉回来的年轻掌门迫切地需要真正休息,加上刚一醒来就自己走下山,程显听完全觉得能一头栽到枕头上。可当程透安静地阖眼睡着后,疲倦的师父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侧身趴在床上,用深邃的目光去描摹过青年每寸模样,像他也曾在他不知道的夜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少年一不留神就不是少年,而是男人了。这仅仅只用两年,做师父的,却不知是该喜该忧。迷茫失魂间,他浑浑噩噩地想,自己也算死过一次了,日后真的生出分离,他应该会好过点儿吧?

程显听望着那俊朗眉目与旧时少年重叠在一起,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的小徒弟,竟然已经长这么大啦。

第32章 礼魂【卷二·苍生】

隔天早晨,程显听从乱七八糟的梦里醒来,不由地伸手摸了把旁边。

被褥里空空荡荡,连余温都散尽,哪里还有程透的影子。程显听回味着忘个干净却又似乎萦绕不祥之兆的梦境,心里一下慌神,猛地从床榻上蹿起来下地,衣服都没顾上披就奔外面而去,正撞见在外间刚洗完澡的程透。

原本是青年卧房的那半边塌了,他总不可能就着青天白日洗澡,因此拿外间挪出来点地方,把木桶搬了进来。青年头发还滴着水珠,大半个肩膀露在外面,骤瞥见程显听火烧火燎地闯过来,立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上衣服,故作镇定地低头系腰带。

可惜为时已晚,程显听不但看见,而且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由分说地冲过去就扯青年的衣服,两人拉拉扯扯谁也不松,瞧见程透蹙着眉不吭声,程显听顿时火了,一折手腕把人提溜起来按在桌上,嘴上厉声道:“你藏什么,嗯?藏什么?”

程透不知是真挣脱不了还是大势已去不愿争辩,力道软下去不少,叫程显听伸手就扯下了后背的衣领,露出道道交织着的伤疤。最狰狞可怖的三道从右肩一路斜至左腰,像要把青年生生斩开。程显听按着他的手劲儿都顿住似不敢用力,他原是想高声再吼他两句,可是看见雪白窄肩上,伤口有长有短,却没有一道是浅的。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滩水,冲刷干净了所有话。程显听松开按住程透的手,往后退开半步。

他终于体会到了程透初见他满身伤痕时的愤怒与心疼。

程透默然,直起腰来重新拉好衣服。修长的手指掩不住触目惊心的伤疤,他既没有故作轻松,也没有多沉重,只是平静道:“别看了,师父回来就不怎么会梦见玄蛟了。”

肝肠寸断这词大抵便是造来伤害人的,天旋地转间,程显听联想到原来此时此刻应该就是那什么肝肠寸断,只觉得更疼起来。

他从背后搂过程透,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咬牙切齿,“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师父就是给你用来喊疼喊委屈的,用不着你骨头这么支棱着。疼你,我最愿意。”

一笔带过的两年里,究竟有什么被通通轻描淡写,他连想都不敢想。

“让你受苦了,”恍若脱力,程显听一直提着的音调降成气音,“师父往后一定好好修炼,再不会叫旁人欺负你。”

年轻的掌门承诺着,也告诫着自己。

这日风和日丽,程显听做东在他寒酸小院里给自己摆了场寒酸的接风宴。他亲自从后院里把那坛酒起出来给每个人满上,连鲜少碰酒的药师都抿了两口,可以说是给足程大掌门的面子。

只可惜满树杏花不知不觉间落败,不然配上这佳酿,应是别有一番风味的。程透这两年厨艺练好不少,四个人都很尽兴,一整坛子酒被分干净,最后只有不怎么喝酒的药师还能坐直。客人帮忙收拾残局,把程氏师徒连拖带拽地先送回屋去。

程透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算清醒。花匠和程显听都差不多神志不清,尽职尽责的老妈子把众人安顿好才回家去,凳子还没捂热乎,有人叩门。稳又轻的声音一听就不是伤员,药师不紧不慢地过去开门,来者让他稍稍一愣。

外头的人面目温和,身材颀长,竟然是万卷仓的陵宏道人。他闲定自若,径直进到屋里坐下,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怎么让人安宁。“她可能又快不行了。”

药师眉头瞬间皱起,快步走过来道:“药不是一直吃着呢吗?”

陵宏驾轻就熟地为自己斟茶,微笑起来,“你看,我和你说她快不行了,你明明前几天才亲眼见过她风光又美好的样子,却不问我‘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心里一直知道她在苟延残喘。”

药师没有反驳,沉默半晌才又问道:“药从未断过?”

“我同她说是我配的,她没起疑,从未断过。”陵宏捧着茶水却不喝,只回答说。

中午药寮里阳光充足,戴着半片银箔面具的男人在光晕里踱步二三,像安慰自己般喃喃,“这不该呀。”

“你也知道她是个……特殊的人,水若漫出来,端起来擦的时候是会洒的。”陵宏把茶盏放回桌上,继续往里注水,浓茶漫出来撒了一桌,他收敛笑容,“到时间了。”

药师背着手低头思索片刻,沉声道:“药还接着让她吃,其余的,我准备好会去见你。”

陵宏点头,没有一句寒暄,站起来就要离开。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来停下脚步,回头说:“最近程透又在频繁缺席了,是事情有了眉目吗?”

药师神色恢复如常,随口答道:“岂止是眉目,已解决了。安顿下来还是你的好学生,人家可有自己师父,你犯得着眼巴巴等着吗?”

“哪里,我是惜才。”陵宏笑道。

程显听已经不太记得上次他喝得酩酊大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翻过身看见旁边双眼紧闭的程透,想半天才回忆起来,上次喝醉是有一年伽弥山上下大雪。他醉到神志不清地躺在雪地上,程漆乐得看他发癫,是当时还是个小少年的程透把他拖回屋里换衣服盖棉被。程显听其实一点都不怕冷,甚至可以说极其抗冻,程透给他盖的厚棉被半夜压得人喘不过气,第二日反倒捂发烧了。

零零碎碎的过去,从前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原来反复在胸口浆洗,都能挤出点甜味来。程显听漫不经心地坐起,伸手想要去摸一下徒弟,忽然直挺挺地倒了回去。

下午的时候,程显听没醒。程透不敢吵他,蹑手蹑脚地去了万卷仓。

晚上的时候,程显听还没醒。程透赶去如意坊前把饭做好留在桌上,深更半夜回来时,程显听还是没醒。

青年脸色有些阴沉,试着叫他,可男人就像在冰棺时一样面容安详却不会醒来。他沉默着坐到天亮,去叩小药寮的门。身经百战的医师最开始没太当回事,几步远的路连药箱子都没拿,优哉游哉地过去检查须臾,脸都黑了。他往圈椅上一坐,手指头在银面具上飞快地点几下,冲程透吩咐说:“你快去叫花匠来。”

二话不说,青年立刻动身。

花匠来得更快,一身酒气未消。她还没消化完什么叫“出了点事”,往程显听身边一杵半晌,酒全吓醒,摸着下巴寻思半天,冲药师道:“这……?”

药师直摇头,“我没法确定才叫你。”

花匠看看程透,又看看药师,“我去找陆厢。”

事情的发展更加超乎程透预料,他终于沉不住气问道:“怎么回事,为何还要叫来陆厢?”

“以花匠的修为也不足以判断是不是那样了,得找有特殊能力的陆厢来验验。”药师这解释和没说一样,好在花匠动作够快,陆厢也没有推托,不紧不慢地进来屋里,先参观一下垮掉的半边,才到程显听床榻边问道:“他又是谁?”

花匠立刻说:“少废话,让你干嘛你就干嘛。这屋里仨人盯着你呢,你少耍花招。”

陆厢哪壶不开提哪壶,“阿姐两年没见,也是越来越凶。”

虽说话挺多,陆厢还是麻利地伸手按在程显听额头上,闭起双目。与此同时,他眉间一道金光好似割裂皮肤般现出道半指长的伤口来,在缝隙里,一只琥珀色的眼睛骤然张开,黑色的竖瞳先是左右移动,扫过在场一众,使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绷紧身子。三眼乃为神相,可陆厢的第三目却瞧着极其诡异,甚至有些道不明的邪性。

那竖瞳滑向程透,锁定不动了。

陆厢却开口道:“查干,去看一看他的灵魂。”

竖瞳听话地定于中心不再乱移。在场所有人屏息凝视,半刻钟后,第三只眼睛缓缓阖上,金光再过,他眉心光滑平展,什么都没有过。

花匠率先开口:“怎么回事?”

陆厢先是说了句异邦言语,当然没人能听懂,然后才皱着眉答说:“有些特殊,白色的雄狮不敢正视他的灵魂。”

这话说的有些颠三倒四,陆厢现在虽是修士,在思想与言语上仍可能还夹杂着异族的信仰,三人来说难免不做些联想。程透单刀直入道:“他是谁,为什么不敢?”

“我不知道。”陆厢摇头,“但我知道人有三魂七魄。”

陆厢垂眼看向程显听,露出不解,“他少了一魂一魄。”

药师和花匠同时看向程透,异口同声道:“你知情吗?”

程透苦笑,“和你们一样刚知情。”

其实青年心里并不是很震惊,程显听身上的谜团太多,就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你师父其实根本不是人他眼也不会眨一下。程显听就是程显听,知道这点,对程透来说就足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出了这种幺蛾子,我竟然觉得还挺正常。”花匠复杂地看一眼昏迷不醒的程掌门,又直截了当问陆厢道,“何解?”

陆厢思索须臾,说:“若是才丢的,找回来即可。若不是才丢的,找品阶高的法器压住填补也可,来日方长,撑不住再换。”

三人同时松一口气,在岭上仙宫这样遍地修士的地方,找样能压魂的法器不是难事,甚至从程显听本人的储物箱子里估计就能翻出来。

谁料陆厢继续道:“品阶嘛,和五明降鬼扇差不多就行。”

此话一出,三人才松的那一口气差点又化成血喷出来。五明降鬼扇这种品阶的东西全九州能数出来几个?就算有现在也都成了镇派之宝,门派里自己人用都得师叔伯各长老论上三天三夜,凭什么给你一个外人。

花匠道:“不能拿个次点的先顶上吗,大不了以后换勤快点?”

低头望向程显听,陆厢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恐怕不行。他本就是元神修士,况且我也说了,他是个特殊的人。”

花匠去送陆厢离开,药师跟着出去,没过几分钟手里攥着个东西又回来了。不等程透问,他就先摊开掌心说:“我这才收到没多久,讨债鬼就上门催着还。”

洁白温润的玉流动着灵光,悬浮在手掌中,正是半霜剑鞘上的犀角灵玉。

“你把它撬下来了?”程透问。

然而,大抵是犀角灵玉的品阶还不够高,别说是唤醒,玉块儿甚至安不进程显听的元婴里。两人忙活半天,花匠也回来了,她对犀角玉不太感兴趣,匆匆扫一眼便转头冲两人道:“陆厢给我们指了两条方向。他认为净鞭,帝钟和锁一类的法器本身更有镇压一类的加成,相较其他的东西来说对品阶要求更低些。”

程透和药师都表示赞同,只听花匠正色道:“这三样东西,仙宫里都有。周自云手里的长命锁,程显听那蛇骨长剑似乎也能化鞭,可以一试;还有……”她看向程透,“朗上坊的镇派之宝,磬言钟。”

药师情不自禁蹙起眉头,花匠与他对视一眼,好友间多年的默契令药师明白过来第二种方向是什么后,他就先替程透放弃了,接过话茬道:“或者。程显听现在昏迷不醒是因为魂魄残缺,十年八年内并无大碍,我们耐心等上几年,等到国英出关,他会有办法。国英有时几年一出关,有时数月一出关。差不多都能赶上。我帮你回答,你选第一种。”

程透笑笑,给每个人斟一杯热茶递过去,“我学艺不精,一直无法催动化鞭。蛇骨剑认主,我和我师父外的人用不了。”他抿一口茶水,“长命锁是什么情况?”

花匠抢道:“那杂种现在还能到处蹦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长命锁!好东西,能扣住阴差铁索,延命之术说白大抵都是以命换命,他手里这个不同,甚至能硬将阳寿已尽之人强留在人间。”

药师眉角不着痕迹地跳了一下。

花匠没注意到,继续说:“若能抢过来,我们早就送那东西转世投胎了,你掂量掂量,不太可行。”

程透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瞥了花匠下,觉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什么来。他须臾明白了那兴许是恐惧——这有些匪夷所思,花匠还有怕的?倒是先让青年怀疑起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他将疑惑先且收好,总结道:“那就是说,目前只能从朗上坊的磬言钟下手了?”

药师道:“朗上坊有人懂医术,只是不对外看诊,她们出问题会直接在内部解决,我和花匠都同朗上坊没什么交情。”

花匠头刚点下去,嘶一声低着头琢磨起来,两人看过去,她手在下巴上流连半天,忽然茅塞顿开道:“我想到一事!几十年前朗上坊的人找我订过几次香粉,当时负责跟我来往的就是朗上坊一个长老座下的大弟子,咱们可以试试跟她牵线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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