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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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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玉并不在意,崔季明甚至觉得,他是算好了各家的心思,笃定自己能登上三宰之位的。

崔季明正临江与几位长辈客气过,却看着如今李党的相公,李沅的庶子李治平,带着几人朝她方向走了过来。崔季明心中如临大敌,面上笑的温和。

李家是非常独特的,他们对待家中人才也算是不拘一格。像崔郑王几家培养后代人才,靠的是断绝庶孽,着重培养少数的嫡子,稳固家庭关系。而李家则是开枝散叶,不论庶孽,只要有血缘姓李,全都接到本家来层层培养层层淘汰,母族出身根本就不在乎。

像眼前的李治平,四十出头气度非凡,他身量颇高,蓄有短须。手握几处军镇,在朝廷削弱的号令下巍然不动,跟随李沅出入有十几年,老不死的爹挡在前头他也不急不躁。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不论摆在哪里都耀眼的中年男子,其母出身竟是个酒馆的杂胡舞女。

崔季明躬身行礼,李治平回礼笑着与她问候两句。

这些都是程式,只是崔季明一瞥眼,看见了李治平身后的人,身子一僵。

他身后之人,至少曾在她脑袋上砸下七八个包,每次拎着她起来扔到堂外去倒立——正是何元白。

她几乎都要忘了,何姓也是南地显赫,何元白诗名远扬,在长安洛阳学生与追随者无数,年轻时又曾立下军功,是何姓中的翘楚。

何元白知晓崔季明如今也接手崔翕的部分事务,却未想到在这种情境下,遇见那个总是披着小花毯睡在课堂上,醒来就胡作为非的学生。

第156章

李治平身着圆领窄袖袍,两手背在身后,看着崔季明面上的神情,笑道:“倒是忘了,何仙人曾在弘文馆任教,算来应当还是三郎的先生。”

崔季明如同谈起年幼时趣事般笑了起来:“可不是。何先生没少揍我,也知晓我多么不学无术,胡作非为,别在如今嘲讽我便是。”

何元白眼神复杂,他勉力笑道:“那时纵然顽劣,却才思敏捷又自有见解,并非常人能比。”

这几句褒奖也说得干巴巴的。

崔季明在弘文馆读书时,未曾少听几个少年郎津津乐道某两位中年男女自以为隐秘的恋情。萧烟清年轻时并不出名,何元白虽有情意,但自认为人生应该属于烈酒与马刀、诗歌和远方,于是乎便从军去了。

从国子监相见,到如今——

萧烟清在长安城内成风云人物,何元白则出现了行归于周。兰陵萧家是南方有些落魄却骨架仍在的大士族,萧家人好似也有部分参与行归于周……但萧烟清显然已经显露出了自己要走的不同路子。

李治平笑道:“天下少年,也未能有几个有三郎这样的本事了。距离弱冠还有三年,就见过不知道多少场战役,改变过几次天下局势。”

崔季明知晓他说的改变天下局势,正是崔季明曾几次破坏过李党或行归于周的行动。

她笑了笑:“年幼时不太懂事,总是认真太过。我一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哪里能改什么局势,是时运。”时运于你们李党不济罢了。

李治平莞尔一笑,并不太在意她的话,只是道:“在翕公面前,我也是小辈。知晓翕公大名也有几十年,翕公看人总是不会错的。”他说罢,叫人拿酒来,与崔季明站在画舫中层的回廊边说话,这里的毛皮盖帘被支起,外头天地湖面一片素白,风吹来令人清醒,手中热酒的不断蒸腾着氤氲。

崔季明是来为崔翕传话的,果不其然李治平提及了关于政绩考察一事。此事没有什么崔季明做主意的,他只是将翕公和郑王黄几家商议好的意见说出。李治平反复试探,崔家到底打算在朝廷上出多少力,是否打算借此有意来打压李党。

崔三仗着自己年纪小,演起来极为不要脸,反复表现出一脸傻眼懵逼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李治平问的紧了,她居然涨红了脸急的快哭了,外人看来活像是李治平一个中年人在逼问少年郎。

李治平心里暗骂崔翕老狐狸竟然带了个小狐狸,只好不再骂。

他转开了此话,提及道:“三郎可知晓如今流民暴动闹得最厉害的是哪里?”

崔季明道:“各地都状况不佳,听闻前一段时间于潜的暴民烧杀了将尽四五座村落,甚至还冲入了镇中,盘踞镇内。宣州刺史打算出面镇压此事,但怕只是刺史已经压不住了。”

李治平道:“流民毕竟是流民,真要是军镇出手,还是能镇压住的。更何况他们怕是没那胆气敢向官府动刀。”

大邺流民自然是没有胆气,因为这世道,是犯不上拉上一大帮人豁命的。他们只是闹,只是想先让自己日子过好了,等到真要官府镇压的那天,跑的比谁都快。

李治平道:“有些军镇或府兵都尉,知晓朝廷赈灾总是轮轮贪污,到流民手中也不会留下多少,他们出身……家境贫寒,自然能感怀流民的处境,难免会对那些万恶的贪官污吏下手,想要安抚流民。”

崔季明瞪大了眼睛。

她要不是如今装世家子装了太多年,真能一句日他姥姥砸上去。

谁都知道地方官员必定会贪污,但如今大雪封路,粮草都运不来,想贪也贪不着啊!

而军镇和府兵都尉,基本都是以财力家境来选择,能有几个穷人?不论是军镇的募兵制,亦或是府兵的征兵制,他们都需要自己养兵。因此他们在军中的控制力极强,又自占土地,军中势力关系更是盘根错节,有些军镇插手本州事务,甚至势力远超刺史。

什么他们感怀流民处境,对贪官污吏动手——

这不就是军镇看流民的暴动不成器,决定带着流民开始造反了么?!

李治平笑道:“但总有些军镇节度使不太……爱民如子。他们如此冷面镇压流民,岂不是叫这些可怜百姓血流成河。三郎毕竟也是个懂打仗的,家世与背景放在这里,又心系百姓,或许能前去对宣州的军镇节度使——劝诱一二。毕竟朝廷总是喜欢拖着,流民聚集成股,朝廷才能重视。”

崔季明后脊梁都是一麻。

劝诱个屁,这是要她去清宣州节度使这块挡路石!

崔季明手指差点捏碎酒盏,猛的抬起一饮而尽道:“为何要我去?这种事儿,能去做的人很多。还望相公理解,我不太想直接插手这种底下的事儿。”

李治平盯着她,唇角展露一丝温柔笑意,道:“一是,如今宣州如今有安王这位主子,三郎应该也熟悉,毕竟您曾经救过他一命。他双腿不能行走,却不是随意让人拿捏的软柿子,三郎与他能说得上话,可以见上一面。二是,士子有为天下百姓之志,怎可不去亲自为百姓操劳。从翕公到在场所有人,既然是来参会选的,哪有一个是只作壁上观的。”

面上的话是要深入群众,为百姓做点实事。

实际已经将他的怀疑与条件说的很明白了。

天下没有不脏手的活,不脏了手就不是一条道上的。

林冲上梁山还要下山杀个人才可,她入行归于周以来,还未曾做过一件和行归于周同路的事情,李治平今日才提,已经是给足了翕公面子。

崔季明心里头一时茫然,嘴上却已经条件反射的做出了应答:“此事我已知晓。怕是到时候还要有该会面的人,这都是小事,您让下头人与我再传话便是。马上便可能要回长安,正好路过宣州。”

李治平笑着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拍了拍崔季明的肩道:“三郎的出身,便代表了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日后鹏程万里也未尝不可。”

这场面简直就是领导接过两包人民币中华,笑着拍肩说年轻人你很有未来啊。

崔季明脸色绝不算好,她知晓自己如果做了此事,南地流民之势便是难挡,暴动也将会无法控制。她不像这画舫上的那些人,她见过流民大潮,她也曾衣衫褴褛的沿江寻活路。她更知道这一场暴动,如同一块感染的烂肉伤疤,越溃烂越大,最后挖肉疗伤怕是都未必能止得住。

第二场会选在一轮酒后在上层再度举行,此次商议的便是政绩考察。有人甚至提议先对支持此案的薛菱下手,问题也渐渐扯到了端王上,下头众说纷纭,郑家在内的崔党是死不撒口,绝不同意率先对端王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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