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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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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准备正面打招呼的意思了。

陶新荷倒是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当是两家正常往来的态度,但陶曦月看了看自家长姐,却开口问道:“阿姐,怎么了?”

陶云蔚看着前方,摇了摇头,轻叹道:“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异样,同那日她在马家时的感受一模一样。

“先过去看看再说。”话音未落,她已当先迈步朝着马家人的方向而去。

只是她们才刚行至半路,就已发现王大娘子领了人转身继续朝东边走了,只有五娘子于氏母女仍站在原地等候,看见陶氏姐妹走来,竟是难得主动地露出了笑容。

“未想竟在这里遇上了三位姑娘。”不待对方开口,于氏已笑着说道,“此处石泉颇负盛名,长嫂方托付了我去汲些回来,大娘与我一道去吧?听闻后山风景也极清幽。”

陶云蔚自然知道她不是这么有雅趣的人,何况便是要去汲泉水也不必亲自上阵,显见得是有话要私下说,而且还是王大娘子不方便说的话。

少顷,陶云蔚笑了一笑:“那我便随娘子去开开眼界。”又回头嘱咐道,“三娘,山路湿滑,你小心跟在二姐身边。”

陶曦月闻言会意,亦含笑冲着小妹招了招手:“三娘过来。”然后便拉了陶新荷的手,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头,随陶云蔚和于氏等人往后山行去。

这一路走得委实沉默,于氏不说话,她教出来的女儿也同她一样是个和陶家女谈不上什么交情的,自然也就没什么话说。陶云蔚和陶曦月倒是满脸泰然从容,唯独陶新荷憋得着实有些难受,尤其对着这园林美景好几次都想开口,却又都被她二姐给捏住手无声地“嘘”了回去。

她总算是明白了长姐这担心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山路,而是她的嘴。

陶新荷便是再心大,此时也已从两边人隐隐可见的“楚河汉界”,还有两个姐姐的谨慎以待,察觉到了此时不同寻常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人声渐稀,脚下石径青绿愈深,朝着远处的草木深处蜿蜒而上,前方也隐隐传来了汩汩水声,众人又再往前行了数步,果见一股细泉正源源不断顺着石壁而下,流入了清澈见底的浅潭中,暮春的日头下,泉水泛着粼粼波光。

于氏在离石潭几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示意随行侍女前去取水,随即兀自转身复行了几步,走到路旁一块光滑的大石边坐了下来,还随意地就着手里的帕子扇了扇风。

等过了片刻似乎休整妥当了,她才不紧不慢地抬了眼朝陶云蔚看去,仿似随口寒暄地说道:“我记得大娘说丹阳的建初寺很不错,怎地今日舍近求远,百忙中还带了妹妹们到金陵城来?”

陶云蔚便笑了一笑,说道:“今日原是没有出门的打算的,不过听闻陆夫人要来大慈悲寺上香,所以就来碰碰运气,因此来结果渺茫,所以也就没有让人通知王大娘子,还请五娘子见谅。”

于氏一愣,神色亦微有凝滞,连带着原本舒展的笑容也不觉紧了紧,少顷,方扯了下唇角,说道:“大娘倒是坦诚。既如此,那我便也与你说些诚心话,也免得你们三姐妹再白白消耗时间。”

心中某种预感被证实,陶云蔚此刻反倒没了之前乍见王大娘子离去时的无措,平静地道:“于娘子但说无妨。”

于氏示意自己女儿往身后的树荫下站了站,才复看向她,缓缓说道:“老安人一向夸陶大姑娘是聪明人,既是聪明人,想必大娘便应该明白‘自知之明’的道理。”

“现下你们家遇到了难处,我们也不是不想帮忙,否则那日长兄也不会陪着你父亲去陆园。只不过嘛,人家淮阳陆氏到底是一等一的士族盛门,有些事实在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蒙混得过去的,我们家就算是念在过往同路的情分上再不忍心,却也是爱莫能助,倘要强再游说下去,恐怕……”于氏意味深长地略顿了顿,方续道,“想来以陶老爷敦厚的品性,自也不会愿意我家孩子们的前程因此受累。”

她这番话才一说完,陶云蔚还没接口,后头伸长了耳朵听墙角的陶新荷立刻便不干了。

“于娘子这话听得让我好生疑惑,”陶新荷拨开二姐拉着自己的手,三两步就大步冲了上来,直盯着于氏说道,“我们家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犯得着蒙混谁?当日南迁我们两家结伴同行,路上我们尽量都没有沾你们的花销,大头全是自家出的,小的也是有来有往全当做人情结交。说得直白些,不过是我们借你们的人势,你们借咱们家的名势,两个士族姓头总好过一个,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所以今时今日我家父兄和阿姐也都是按照这般准则在行事,便是去陆园也说要与你们一道进退。怎地现在从您口中说出来,倒好像是我们家厚着脸皮欠了你们许多?”

于氏嘴唇一动,正要开口,又被她打断:“您说让我阿姐要有自知之明,巧得很,我也正想说,您家儿郎怕是也需要些自知之明,莫以为我家阿姐什么人都能看得上呢!”

“你!”于氏原本听着她前头的话还尚能淡定处之,可陶新荷最后这两句却是直冲着她心窝来的,一时间顿时新旧怨恨齐齐涌起,再难维持情面,当即气地站了起来,向着陶云蔚冷笑道,“原来陶家女儿的家教如此令人大开眼界,这番情景当真该让老安人来瞧瞧才是,不然她老人家还当真被人哄得以为多了个亲孙女。”

陶曦月此时也早已紧着两步上来,伸手把妹妹拽到了身后,先是低唤了声“三娘”以示叮嘱,然后含了笑对于氏道:“我家小妹单纯不知事,请于娘子见谅。”

只说单纯,却不说胡言,是道歉还是护短一听便知。

于氏自然没能被她这句话消得了气,反被这姐妹同心膈应自己的姿态给撩得火气更胜方才,竟是直截气笑道:“三姑娘年纪小,见识少自也是正常。对下等门户而言,自然是能攀附得越高越好,只是那盛门大族却是最重清名,并非什么人都肯收纳的。”

陶曦月微微蹙眉,语气略显肃然地道:“于娘子这是何意?”

第7章 划清

于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她的女儿马十娘脸色不庾地接了话:“陶二姑娘,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虽称自己是从汝南陶氏宗房分出来的,但哪家的宗房有心分支另立是你们家这样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独父亲和子女南迁的?更何况你们家那两块地的事,有心人只消一听,就能听出来你们筹谋南迁已久——然身为宗房,你们筹谋时却显见并没有打算带上其他族人。谁又不心生疑虑?”

陶曦月、陶新荷不由微顿,下意识转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姐云蔚。

见对方没有反驳,马十娘越说,也就越发透出了些微含轻屑的骄意来:“所以你们便是埋怨我阿娘也无用,既连我们家都能看出端倪,更何况是身为南朝士族之首的陆氏?”

言下之意,即是说在他们这些人看来,眼下这个汝南陶氏宗房要么是假货,要么,就是德行有亏。

马十娘说完这番话,周遭一时寂静了良久,唯有泉水流淌和林间隐隐虫鸣之音在提醒着所有人,时间仍在流转。

陶云蔚忽而轻轻笑了一声。

她这一笑,不仅自家的两个妹子,就连于氏母女两个也不由朝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于娘子心想事成,恭喜了。”陶云蔚迎着对方愕然的视线,浅笑从容道。

于娘子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陶云蔚眉梢轻挑,说道:“于娘子不是一心将子女的姻缘前程都系于高门望族么?我今日听十娘妹妹这番大大有别于从前见地的高论,想是您已如愿寻得了依托,相比之下,我们家确实逊色许多,至今念着前情,守着那点旧义,便是被人疏远再落井下石几颗,也是咎由自取。”

于氏母女闻言不由脸色微变,马十娘更是忍不住开口便要反驳,却又被陶云蔚截断了话头。

“我们家祭堂上的族谱真不真,天地日月可鉴,”她语气平和地说道,“多加辩驳也无益。至于我们家南迁的缘由,膏粱盛门贵人事忙不知,于娘子竟也不知么?那确是娘子对我们家的了解不够了,相比之下,我就要关切娘子许多了,哦,对了,九郎君庶姨母家的那位表妹可还好吧?”

于氏指尖一抖,险些没能握住手中的帕子,所幸马十娘及时扶住她才不至于失态,饶是如此,母女两个也是不可抑制地于瞬间彻底变了脸色。

陶云蔚不动声色地看在眼中,只波澜不兴地静静说道:“十娘妹妹先前有句话倒是说得对,有些事,既连我这样门户出生的都能看得出来,又何况高门女眷?论人脉、手段,人家也是远远超出的,想要打听什么打听不到?不过是彼此顾着情面,你顾着我一分,我替你想一寸,如此才能结下善缘嘛。”

陶曦月忍着嘴角隐笑,垂下了眸。

陶新荷更是恍然大悟一般,呵呵笑了声,佯作自言自语地道:“就这也敢打我阿姐的主意,这么大的心,当自己姓陆还是崔呢?”

她来了南齐之后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两个大姓,此刻为了讽刺于氏这种自视甚高又要面子的人,便想也不想地就祭了出来。

果不其然,于氏先是被陶云蔚意有所指地威胁了一通,又被陶新荷扎着心窝子刺了一下,脸色顿时难看地像是盛夏天里被雪给泡了个透,阵阵红来阵阵白,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连着指节都泛起了白,半晌,才冷笑着说道:“陶氏女真是不同寻常,如此的人才,想来以后也只有陆、崔这样的门户才能匹配得起了!”

陶云蔚淡淡笑道:“于娘子谬赞,我家姐妹都有自知之明,不过是看重品性,不肯低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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