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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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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里,沈琼英忙放软了语气道:“都是我不好,勾起谢表哥的伤心事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与官府之人打交道,一定会告诉你,也一定会小心的。”

“这就是了。”谢临这才稍微放心,又叮嘱沈琼英道:“螃蟹虽然美味,可多吃了会腹痛。你这段时间张罗蟹会,可千万别贪嘴。”

还好谢临没发现自己喝烧酒。沈琼英忙笑道:“我记得了,并不敢多吃呢。”

谢临又嘱咐了沈琼英一些生意上的事,方离开了。

忙碌了一天,此时沈琼英终于放松下来。她呆呆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信手推开窗户,那月华便如水一般洒落进来,她的目光亦变得迷蒙。

忽然间起风了,吹动院中花影摇落,月色如涟漪一般慢慢浮散。沈琼英一阵恍惚,仿佛身在梦中,不知今夕是何年。此时尘世间的种种都在记忆中褪去,她却清晰地记得,当年顾希言曾对她说:君子当不怀其身,以天下为念。那是属于他们的少年意气。

时隔多年,他是否一如从前?

第19章 鸭糊涂+椒盐鸭舌+苋菜炒虾……

这一年十月底,沈琼英照例收又到弟弟沈均益的来信。上面寥寥几个字:安好勿念。

沈琼英急急叫住春兰问道:“这信是谁送过来的?”

春兰忙道:“我刚才出门买胭脂时,有一黑衣人递给我的。我想要叫住他,他却不等我说话,急匆匆便走了。”

沈琼英忙又问:“你可看清那黑衣人长得什么模样?”

春兰思索片刻道:“看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面皮白净,身材高大,鼻子上还长了几点雀斑,样子倒是很斯文。”

“那么,你看清他向何处而去了?”

春兰愣了一下道:“他没骑马也没坐车,看着向是往聚宝门外的方向去了。只是他走得太急,我根本赶不上他。”

沈琼英叹了口气,沈均益两年前不辞而别,以后只每年春秋两季来信报平安,若此次找不到线索,就只好等明年春天了。

沈琼英的思绪飘不由到了几年前。自从父母过世后,沈均益就一直跟着自己生活,家庭的变故让他也慢慢变得懂事,沈琼英经营醉仙楼后,他就一直在酒楼帮忙记账。

沈琼英不愿意弟弟做这些杂事,国朝毕竟科举才是正途,沈家祖辈没有官身,一直是沈德清的憾事。沈琼英托谢临帮忙,特地请了一名中过举老夫子每天来教弟弟读书。只是沈均益年纪虽小,人却很有主见,他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读书上。他为人豪爽仗义,爱交友、好美食、喜山水、晓音律,却唯独不爱读书。为此沈琼英很是伤脑筋,也苦劝了几次,骂了几次,他只是不听。

大约两年前,沈均益性情有了不小的变化,也不爱出去与那一般狐朋狗友鬼混了,也不爱去戏班听曲了,就连在醉仙楼记账也不大用心,时常会出现差错。沈均益有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大半天。沈琼英自然诧异,也曾细问弟弟缘故,沈均益对她解释说,想要准备功课早日进学。

沈均益知道努力读书,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沈琼英还以为弟弟终于想通了,欣喜之余也不疑有他,谁知不久后,弟弟便留下一封书信不辞而别。

现在细想起来,沈均益那段时间还是相当异样的。

沈琼英清楚的记得弟弟出走前一天的情形。那天晚上、沈均益说想吃自己亲手做的鸭糊涂。

沈均益那阵子有些消沉,沈琼英一直隐隐替他担心,他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要满足。

秋天鸭子最为肥美,沈琼英取半扇鸭子放入砂锅中煮八分熟,捞出放凉后去骨撕烂,再放入原汤中加入少许盐、酒慢煨。在等待鸭肉熟的这段时间里,又取来几根长山药,去皮后捣烂后放到砂锅中与鸭肉同煮,再将姜切末,香簟切丁备用。

渐渐地,砂锅中汤汁开始变得浓稠,沈琼英用筷子不断搅拌防止糊锅,等到鸭肉、山药彻底煮烂,再加入姜末、香簟丁,最后撒上少许葱花,一锅香浓软烂的鸭糊涂便做好了。

接下来,她又做了椒盐鸭舌、苋菜炒虾米等小菜,取出了窖藏三年的羊羔酒,招呼沈均益、谢临一起来吃,也算是一场小规模的家宴。

那一锅鸭糊涂甫一上桌,便吸引了沈均益的目光,鸭肉深红,山药莹白如玉,点缀以碧绿的葱花,黑色的香簟丁,琳琅满目甚是诱人食欲。

沈均益用汤匙舀一勺鸭糊涂送入口中、经过长时间的炖煮,鸭肉变得软烂鲜香、山药亦变得异常绵软,轻轻一抿便在口中划掉,配上鲜嫩的香簟,辛辣的生姜,竟生成了一种极为鲜爽厚重的滋味。在秋深露重的时节喝上一碗,最是温暖慰藉。

沈均益痛快地喝了半碗鸭糊涂,因姜末辛辣,额头上已是冒出汗来,他掏出帕子擦了擦,笑对沈琼英道:“这碗鸭糊涂是用小火慢炖出来的吧,怪不得味道如此醇厚甘美,和我小时候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琼英亦笑道:“偏偏在你对做菜这样有心得,若把这心思用在读书上,还有什么不成的?不用说进学,举人都会中的。”

沈均益淡淡笑了笑,对一旁的谢临道:“你看姐姐又来逼我读书了,明明年纪不大,却这样婆婆妈妈的。谢大哥,这几年家门不幸,我们姐弟全凭谢大哥照拂。我敬您一杯。”

言罢,给谢临手边的酒杯斟满了酒。

谢临忙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你们姐弟的事就如同我自己的事一般,又何必这样见外。来,我们一起饮毕杯中酒。”

羊羔酒是将羊肉汤汁与米饭、酒曲拌在一起,加入少许木香酿成的,其色白莹,味极甘滑,脂香浓郁,多喝也不会上头。不知不觉间,那一坛酒便见了底。

谢临喝了酒,又夹了一根椒盐鸭舌来品尝,沈琼英炸得火候刚好,表面是酥脆的,内里却很嫩不失水分,咀嚼起来香辣爽口,是很好的下酒菜。

吃鸭舌是有窍门的,沈琼英咬住鸭舌头根上的小扁骨头,稍微用力往外一抽,鸭肉便被抽出来,她已经吃了五六根鸭舌了,一旁的谢临才吃了两三根而已。

沈均益见此情形不由微笑:“阿姐对于饮食之道自然是造诣颇深,不过在人情世故、仕途经济方面却还是欠火候,经营醉仙楼不光要有好厨艺,还要有相当的手腕,这一点日后还请谢大哥多照应提点。”

谢临见沈均益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想逗逗看他:“英英是自家表妹,照应提点自不用说。只是沈兄弟突然说这样一番话,看来最近对人情世故颇有心得呀,不如你说说看,我们一起讨论一二。”

沈均益且不答话,低头喝起了鸭糊涂。沈琼英有些着急,催促道:“别光顾着吃呀,谢表哥问你话呢。”

沈均益这才下碗来,淡淡地笑了笑:“在小弟看来,这世间之事,便好像这一碗鸭糊涂,难得糊涂便好,有时过于清醒较真,一味追根究底,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沈琼英正夹起一筷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品尝,入口嫩滑,有蒜的辛香,亦有虾米的鲜香。把苋菜放在香米饭上,饭粒也被染得红红的,吃起来格外美味。

沈琼英不赞同弟弟的话,就着菜忙忙地咽下米饭,插言道:“你又在说胡话了。人家屈子都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是君子洁身自好的风骨,你偏偏又说什么难得糊涂,你的书是白读了。”

谢临喝光了最后一口鸭糊涂,笑道:“依我说,沈兄弟这话也不算错。那渔父曾言,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和光同尘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时过于清醒,反而会失去不少快乐。”

“就是这话了。”沈均益笑道:“以我的私心,还是希望阿姐能糊涂一些,倒能多一些快乐。”

“你简直莫名其妙。”沈琼英还要说些什么,却见沈均益已经给自己斟满了酒,举杯笑道:“阿姐还是慢发宏论。其实你、我还有顾哥哥,都是较真的人,我们以后也要改改了。阿姐毕竟是妇道人家,以后还是少和外人打交道,多做些女红针指,省的日后嫁不出去。醉仙楼还是谢大哥多照应一些吧。”

沈琼英啐了弟弟一口,红了脸道:“我看你是酒吃多了有些发疯,胡乱说些什么呢,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谢临在一旁笑着打圆场:“看来沈兄弟是真的长大了,都知道操心起姐姐的终身大事了。你放心,你姐姐也不像你说的那样不懂人情世故,这些年她不也把醉仙楼经营得很好嘛。以后酒楼的事我多操心一些就是了,断不会让英英受委屈,也不会耽误她找乘龙快婿的。”

沈均益真心地笑了:“谢大哥我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在他人看来,阿姐自然是聪明伶俐的,但我与她一起长大,知道她有时会固执冒傻气,这一点还请谢大哥多担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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