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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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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璨喃喃地念叨了许多话,贺平意听到了一个叫做“许何谓”的名字,听到荆璨不住地要央求他,去把卷子写完。

“好,”贺平意哽着喉咙说,“我去考完。你乖乖的,先回家去,在天台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去找你。”

“好,”荆璨说。

荆璨腿上有好几处伤,虽然他完全没有精神去感受疼痛,但到了家门口下车时,还是因为这些伤踉跄了一下。他扶着车门站好,忍住眩晕感,跟着宋忆南和荆在行往家的方向走。

有小狗的叫声。

是新年。

荆璨愣了愣,没有转头去看。

第五十五章

如今的温度,在天台待着早已不需要再盖被子。荆璨脱了鞋,把整个身子都蜷进沙发。阳光晒着,本就已经有些肿胀的眼睛更加没办法完全睁开,荆璨便低着头,将双眼藏在碎发与阴影下,回避明亮的太阳光线。

天台的门忽被打开,门板晃了两下,被一只手扶住。宋忆南的脚步很轻,她走到荆璨的面前蹲下, 手里握着纱布和碘伏。

荆璨浑身上下折腾出了不少的伤,而此时抱膝的动作使得手臂压到了小腿上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宋忆南凝着眉伸出手,轻轻拉了拉荆璨的手腕:“小璨,我先给你擦个药好不好?”

沙发上的人仍旧是垂着脑袋,直愣愣地盯着沙发边缘,没对这话做出任何反应。

这沙发毕竟还是旧了,有的地方已经显露出了快要磨破的趋势,荆璨忽然伸出食指,轻轻拨了拨一小块已经翻起了一角的皮子。手指摆动,反复多次之后,如同陈年旧疾终于被剖出,那块翘起来的皮子被指尖压着翻了面,白色的缺口暴露在阳光之下,成了橙色沙发上的一个突兀景观。

宋忆南没说话,视线也落在荆璨的指尖。荆璨这样安静的小动作让她的心里更多了几分不安,她从前觉得虽然荆璨不爱说话,不爱表达,但起码她还算一个合格的妈妈,能够觉察到荆璨情绪的变化。可到如今,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她以为的那样了解荆璨。她完全猜不到荆璨在想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的,只能陪着荆璨沉默,直到聚到喉咙、鼻腔内的酸胀感已经快要收不住,宋忆南才撑着沙发,勉强起身,走了出去。

天台上重新恢复了安静,日头下有一个人,楼下有新年在一声声地呼唤。

不知过了多久,在新年的叫声变得更加委屈时,荆璨终于慢慢抬起头,转了转脑袋。

新年是饿了么?

在生出这样的想法之后,有那么一瞬间,荆璨发觉眼前的景色忽然变得扭曲起来,橙色沙发和太阳花变了形,空气也不再是透明的,眼前万物像是被放入了装满颜料的水桶中,棍子一搅,便统统变了样子。

明明四周温度很高,可恍惚间,荆璨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有些烦乱的冬夜。周遭安静,寒意彻骨。他追着那个听上去有些可怜的声音跑出屋子,看到黑漆漆的街道上,一只白色的小狗坐在那,一个劲儿朝他摇尾巴。它太小了,看上去像是没出生多久,使得荆璨在靠近这它时犹豫了半天——他从来都不敢离这些没有自保能力的生物太近。可这小狗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于是,荆璨的手掌还是慢慢落到它的头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给了它吃的,和它倾诉着无人能说的苦闷心事,还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新年。

新年,新年,万象更新,一切都有新的开始。

那时……他是这样想的。

蝉鸣声起了,荆璨眯着眼睛抬头,葱郁的绿色扎入他的眼睛。触目所及的,是艳阳高照,和彷似无穷尽的生命力。

贺平意到达荆璨家,甚至顾不得向给他开门的荆在行问一声好,只匆匆朝他点了个头,便大步跑上了楼梯。

转过楼梯的转角,他看到了坐在天台门口的人。见到贺平意,宋忆南忙偏开头,用一只手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

“总是听小璨提起你,”宋忆南说话的声音仍是哽咽的,她好像极力在掩饰着悲伤的情绪,甚至还试着弯了弯嘴角。她将手里攥了很久的药瓶递给贺平意,说:“来之前他从楼梯上摔下来,瓷片扎到了腿,又在路上摔了跤,身上都是伤,麻烦你……帮他擦个药吧。”

狂奔过后,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贺平意说不出话,就只接过药瓶,点了点头。

药瓶已经被攥得有些热了,宋忆南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还有……”宋忆南轻轻抹了一把已经流出来的泪水,“小璨……可能生了一点病,请你……”

“阿姨。”

宋忆南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贺平意红着眼睛开口,一只手将药瓶攥得很紧。

“我知道。”

推开天台的门,便能看到沙发之上露出的那颗脑袋,毛茸茸的。贺平意猜,荆璨应该是自从回来以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他。这非常符合荆璨的性格,懂事,听话,就算是生气了、伤心了,也不吵不闹的。贺平意忽然想到那天在便利店,明明荆璨有理由朝他发火,可当自己去拽他时,他还只是僵在那里不动,都没有将自己甩开。他总是这样,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谁都不说,也从来不会朝谁露出尖锐的刺。

贺平意缓缓走近荆璨,荆璨似是没有注意到他,仍旧将头深深埋着。

刚刚在学校时贺平意便看到荆璨受了伤,只是当时的情况混乱,使得他甚至忘了问一句,“疼不疼”。贺平意扶着沙发蹲下,这才将荆璨腿上、胳膊上几处触目惊心的伤看得更加真切。还没到盛夏,荆璨却只穿了一条短裤,上衣倒是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只不过,不知是布料太薄还是地面过于粗糙,他的袖子上擦出了一个大洞,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贺平意眼睛看着,心里疼得不行。

“怎么摔跤了?”他伸手,将荆璨一只胳膊拉开,露出腿上最严重的的那处伤口,“擦个药。”

荆璨这次没有拒绝,他顺从地将手臂展开,任由贺平意动作,甚至还主动转了转胳膊,让贺平意可以更方便地上药。贺平意早就知道了他不是个怕疼的人,无论是当初在攀岩壁上擦破了脚踝,还是现在碘酒被涂到伤口上,荆璨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明明长了一副怕疼的样子,他却好像比谁都能忍。

腿上有两处严重的伤口已经混进了细细的砂子,贺平意小心地用棉签帮荆璨清理,一下下,慢慢将那些已经沾了血肉的脏东西从伤口处剥离。

荆璨一直看着那些被碾出的细沙,在贺平意终于处理完这处伤口后,荆璨的手指抽动几下,引得贺平意抬头看向他。

“疼了?”

一直低垂的视线终于扬了起来,在沉默下,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通过眼睛宣泄。贺平意很多时候都觉得,荆璨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能深刻地烙印进他的心里。

“贺平意,”荆璨没有回答贺平意的问题,而是用已经带了哑的声音问他,“你见过新年吗?”

贺平意没说话,荆璨固执地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新年是假的……对吗?”

最后那两个字被轻轻抛了出来,一直窝在眼眶里的泪水也终于在轻声的疑问中滚落。荆璨的眼里忽然盖上了厚厚的一池水,池水透亮得动人,底下却尽是绝望。他像是在问贺平意,又像是在祈求——祈求贺平意能够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祈求他的新年是真的存在的。

贺平意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嗓子却始终发不出来声音。他不忍心看荆璨的表情,却又不允许自己挪开眼睛,便只能陪着荆璨痛苦。他将药瓶放在一边,然后将荆璨的手攥紧自己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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