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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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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理解那些流民,原来饿到极致后,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她空有万贯家财,在这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半点用也没有。

杜平将目光瞟向低头吃草的骏马,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两只眼睛饿的发光。不行,不能吃,从地图上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总不能靠两只脚爬过去。

她振作精神,翻身上马。再赌一把,说不定再骑段路就遇上哪个小村落了。

天无绝人之路。

黄昏徐徐降落,一道残阳铺于水中,映得河流瑟瑟泛红。河流的尽头,隐约可见冷清的村庄坐落于此。

杜平从未如此激动,“驾”的一声,双腿一夹加快速度,朝那里奔去。

一进村庄她心就凉半截,屋舍简陋,用的都是泥土稻草,田地大片荒芜,偶尔路遇行人也瘦得皮包骨,眼神偷偷瞥向她刺探。她继续往里走,总算看到用砖头盖的屋子,这几户人家看着情况尚好。

杜平上前敲门,咚咚咚。

不多时,有个妇人穿着粗布衣裳来开门,五官刻薄。她眼睛上下一扫,看到她一身黑不溜秋的打扮,脸上还蒙着黑布蓬头垢面,顿时就没了好脸色:“干啥子事?”

杜平沙哑着嗓子询问:“敢问大婶家中可有余粮?”

妇人防备起来:“滚滚滚,问这做啥子?”

杜平耐着性子:“我想向你买些干粮,若是你家中没有余粮,能否指条路,这村里还有谁家可卖粮。”

妇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你有钱?”

杜平点头,她从包裹中掏出最小的一锭碎银:“不知这些可够买十日份的干粮?”她并非不懂俗务,京城物价已算高,她这是比照着京城的价格再添一些,应是绰绰有余。

不料,妇人露出嘲笑的面容:“你在做啥子大梦?就这点银子?”她望向碎银的目光满是贪婪,嘴上却说,“只够买两个馒头。”

杜平慢慢抬眸,嗤的一声笑,这是遇上黑店了?还是把她当冤大头宰?她转身就走,扔下一句:“我再去别家问问。”

“喂,等等。”

杜平停下脚步,回头。

“小子,你是从外乡来的吧?是觉着我在欺负你外乡人乱讲价?”妇人道,“去年大旱,一粒麦子都没收,今年看着也不大好,估摸又是荒年,这村里有余粮卖给你的不出十户人家,你要是不信邪,尽可去试试。”

有些话,一听就能辨出真假。杜平打量她神色,这人看着不够良善,但这几句话却不像掺水的,应该不假。

她在京城时,隐约有听说北地欠收,但并未放进心里去。真走到这里才发现,事态已严峻至此,一整个村子只有不到十户人家有余粮,随时都有人会饿死。

杜平又挑几户人家敲门,至少这几家屋子外头看起来还算体面,干粮的售价和那妇人说得相差无几,有户人家狠狠甩上门:“不卖不卖!自个儿家都不够吃!”差点撞到她脸上。

她几乎走遍半个村子,有户人家价钱最公道,给两个馒头以外,还给她一碗粥水。

馒头都粗粮做的,又干又硬,看上去还有点发黑,不知掺了什么。粥水里面几乎都是水,比灵佛寺接济穷人的都差远了,杜平笑了笑,聊胜于无。

她将蒙脸黑布往上拉,露出嘴巴一口一口咬着石头似的馒头,和着粥水吃下去。肚子里总算暖和一点,虽然还饿着,她却不敢多吃生怕一下子吃多容易撑死。

这户人家看她吃东西模样斯文,忍不住问:“你是读书人吧?”

杜平:“算是。”

“唉,你身上带足银子了没?这一带粮食都不够,所以卖得贵,离最近的城镇还有上千里路,”这人好心劝道,“如果真没钱吃饭了,你就只好卖身给乡绅家,名声是难听了点,至少管吃。”

杜平抬眸:“乡绅家余粮很多?村里有多少乡绅?”

“也就两户,都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屋子大,奴仆也多,啧啧,尤其是朱老爷,还是举人出身,听说当年差一点就能当官了。年轻人,你读过书,哪怕卖身给他们,也能当个管家账房的,总比饿死强。”

杜平又问:“这两户人家都没拿出点粮食来分给乡亲们?”

“你在想啥呢?”这人震惊道。

杜平似乎笑了笑,又问:“官府不管吗?连着两年收成不好,没开仓放粮?”

这人愈发震惊:“读书人,你是从哪来的?你们那边的官府是发放粮食给百姓?官府不是只会收粮吗?而且,这地方荒僻,平时也就朱老爷何老爷管着我们,这地方只有一个衙门,说是在徐家镇守的城池里,普通人也就只是听过,根本没见过。”

杜平离开这户人家往前走,一边思索一边寻找今晚落脚的地方。江南水患,北方却是大旱,情况不尽相同,但都有乱世的前兆。江南那边是大水冲掉好几个村子,所以四处是流民,可这边虽然缺粮,大家却还躲在村里面,寻不到出路。

她牵着马慢悠悠往前走,肚子还是饿,便伸手将包裹里剩下那只馒头掏出来。

阳光微醺,淡金色安详地斜洒在破败脏衣上,晒得人昏昏欲睡又四肢乏力。

杜平自嘲地勾起唇,也许不是晒的,而是饿出来的。她脚底下都是水泡,每走一步都会痛,刚吃下去的还没多久,就有种想发吐的感觉,可更多的还是饿,肚子饿得发痛。

她低头咬一口,细嚼慢咽。

偏偏这种时候,她想起曾对母亲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总该有权势够不到的东西。”,雕梁画柱满室荣华中,母亲坦荡回视:“没有,权势决定生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情。

人生至此,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杜平鼻头泛酸,她想,也许母亲是对的。

神思恍惚中,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撞到她身上,紧接着,手腕间的包裹被重重一扯。杜平立刻回神,抬眼看到小孩已抢走包裹,轻车熟路地拐进小巷子,消失于眼前。

杜平抬脚就追,可她牵着马,巷子又太窄。她当机立断,扔下缰绳就冲进巷子里。

小孩左拐右弯,占着熟悉地形的优势。

杜平连追三条巷子,快赶上时,只见眼前多了数个孩童,撞在一起又飞快散开,分别逃进不同的巷子,一时间看不清究竟是谁拿了包裹。

杜平只犹豫片刻,就径直朝最初那小孩追去,不消半里路就拎着他的领子提溜起来,另一只手塞嘴里吹声口哨,哔——

很快,白色骏马跑回她身边,引得周围人都抬头望过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小孩不过十岁左右模样,灰头土脸的,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狡猾的光,“你不要脸!你欺负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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