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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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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雀鸣是早上六点半到医院的。

她上了楼,还没走到郁奚的病房,就远远地看到了傅游年。走近低头才发现他眼睛通红,手机屏幕上都是沾湿的泪痕,一下子没绷住,差点也直接哭了。

但最后还是忍着,偏过头稍微擦了下眼角,跟他说:你不是昨晚一直没睡吧?去洗把脸,待会儿我妈他们要过来了。

嗯。傅游年应了一声,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尽管整晚都一言未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起身去洗手间,拿冷水冲了把脸。

手术通常只需要四个小时左右,并不算很漫长,只要不出现意外。

但难熬的是术前准备的那段时间,郁奚做了九天的大剂量化疗,然后又进了无菌层流病房,幸好这些已经结束了。

傅游年很想在他进手术室前,去拉一下他的指尖,但是不行,他只能隔着一段距离,看郁奚进入手术室,那扇门在面前关闭,手术灯下一刻就亮了起来。

手术结束后,即便成功,也不会让家属接触,会直接送去重症监护室。

虽然白血病本身没有传染性,但患者的免疫力系统千疮百孔,要避免郁奚被感染,再引起并发症或者过敏。

所以如果成功,只是需要过段时间才能靠近。

但如果手术出了问题,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郁老爷子也过来陪着郁奚做手术。

其实刚开始家里人是不让他来的,毕竟手术室外温度很低,要等好几个小时,可能还更久,老人的身体受不了。但他还是执意要过来,谁也拦不住他。

傅游年靠墙站着,听到有拐杖声,过去扶了一把。

郁老爷子难得没对他一碰面就挑刺,在走廊长椅上坐下后,从傅游年手里接过自己的毯子,搭在膝上,很低地叹了口气。

郁奚真的进了手术室,傅游年反而彻底冷静下去了。

他其实想跟郁奚说,他没有郁奚想得那么勇敢。

没办法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早在郁奚之前突发高烧,第一次被下了病危通知书的那天晚上,他就去订了墓地和一对骨灰盒。他已经没办法再想郁奚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他会想给他发很多消息,打很多个电话,忍受不了永远得不到回音。

他会突然想到郁奚会不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欺负了,就像曾经那个雨天,他在角落里遇到他的时候一样。

指尖上还挂着一个会泛夜光的小鲸鱼。

但郁奚突然把他想好的后路都断掉了。

他不再有期待,郁奚就给他铺出了未来几十年持续不断的期待,让他不能离开,然后在足够漫长的时间里,被迫学着遗忘。就像纹身总会有褪色的一天,再深的伤疤也能痊愈。

杨雀鸣回头看了傅游年一眼,以为他是不是又哭了,但是没有,他只是很沉默地站在那里,一个多小时过去,完全没有挪动过。

中间有医生脚步匆忙地出来过,但是跟外面等待的家属隔着一道门。

傅游年只看到她的手套上沾满了鲜红刺目的血。

傅游年也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时间好像都凝固了,他看到有个护士拿着东西出来,她开口说了几句话,傅莹就扭过头泪湿了眼眶。傅游年才从耳边的一阵嗡鸣中回过神来。

消化道大出血,还在抢救,家属谁来签一下病危通知书?护士对上郁老爷子的目光,犹豫之后,把笔递给了傅游年。

傅游年接过笔,低头在那个空白处签下了名字。

他的字迹清晰,很快就签好了。

想把笔还给护士,结果没拿稳,不小心脱手掉到了地上。

俯身去捡时,才发现好像站不起来了,可能是刚才僵站了几个小时,腿都是麻木的,从脚踝往上蔓延着一阵钝痛。

护士没有再要,赶紧拿着东西离开。

手术刚开始进行得很顺利,甚至原本以为四个半小时才能做完的手术,提前就结束了。就在要送去重症监护室时,却突然出现了术后的并发症,消化道开始出血,身体各项指数迅速下降。

于是手术又延长了一个多小时。

越等到最后,越觉得连呼吸都开始滞涩。

手术灯终于暗下,有医生走了出来,傅游年才站起身去问:怎么样?

他甚至不太敢去听那个回答。

手术还是比较顺利的,别太担心,医生说,中间出了点意外,出血的症状已经控制住了,患者还在昏迷,明后天能醒来就好,然后再接着后期的康复治疗。

我能去看看么?傅游年又追问了一句。

不能进去,在外面看一眼可以的,医生接着说,但最好先别探视,以免病人情绪不稳定。

傅游年就过去隔着窗玻璃看了看,郁奚确实还没醒,脸颊本来就已经很消瘦,又戴着氧气罩,显得多半张脸都被覆盖着,傅游年只能勉强看到他的眼睛,露出的那一点皮肤白到透明,有种虚弱的质感。

你要不去休息一下吧?罗辰跟着他过去,说,就到郁奚之前病房那边休息一下,我和杨姐在这儿待着,要是他醒了,就给你打电话。

傅游年摇了摇头,目光又在郁奚身上停留了几分钟,才回过头说:我不困。

罗辰也拿他没办法。

郁奚是早上开始做的手术,结束送到重症监护室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们都还没吃饭。

郁老爷子身体撑不住,听说郁奚暂时平安无事,就先回去休息。

其余人也不用都留在这里,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只有路湛还在。

罗辰下楼去买了几份盒饭。

傅游年接了过去,但还是没什么胃口。

勉强吃了一点,又起身过去想看看郁奚有没有醒。

医生说明后天能醒来就好,如果醒不来,其实又是新一轮的危险。傅游年不敢期待得太早,他已经无数次演练,勉强做好了郁奚会在手术过程中离开他的准备,但他无法接受满腔期待后的落空,那比直接失去更让他觉得难受。

他就在一直守在走廊里。

偶尔困了就靠着椅背小憩一会儿,饿了让李尧来给他送一点饭,稍微吃几口又放下,用来维持体力。

郁奚没有在医生说的时间里醒来。

傅游年等了整整三天,郁奚都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听到护士说中间醒过一次,但时间很短暂,连目光都还没对上焦距,意识昏沉,就又昏迷了过去。

但还算庆幸的是,熬过了最初的危险期,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

高中的时候,傅游年看到过隔壁病房的人做骨髓移植手术。过程要比郁奚的手术顺利太多,时间也短,没有耗这么久,而且手术结束后的前两天都没有出现别的症状。

他的家里人都以为没事了,连医生其实都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尽管后期更需要精心照顾,但起码渡过了一道死门关。

谁能知道,就在第三天晚上,突然间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肝功能异常,再加上本身的旧病发作,没到凌晨就停止了呼吸。

晚上罗辰看傅游年还不打算走,就留下来陪他待了一会儿。

我听张斐然说,要拿那部戏去柏林电影节参奖?罗辰随口找话跟他聊。

嗯,傅游年说,前段时间出了成片,应该会在国外首映。

能上就行,罗辰对他说,下一次电影节反正也是明年三月份的事儿,来得及,到时候带他过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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