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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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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平道:你与丞相为父子,父荣则子荣,反之亦然。天子这招看似狠而高明,可若是你二人同心同力,不为名利所扰,此举非但不为祸,反为幸事。

白得一个魏公还不用与兄弟争,这是多大的好事。

曹丕并未无野心之人,他近年来矫饰言行,就是为了获得曹操的看重,力图成为曹操的接班人。

如果曹操能过心里那道坎,不因为刘协的阳谋而迁怒曹丕,这对有心接任的曹丕来说,等于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尽管有郑平的宽慰,曹丕却依然无法开怀。

阳谋虽未明面之谋,却比阴谋更难破解

阴谋还能找机会破除,阳谋纯粹是利用局势与人心做出的谋划,局势非人力可控,人心更是难以衡量。

郑平说得可能确实存在,可他完全不敢抱有任何希望。

无妨。郑平示意曹丕放下食具,走得近一些,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令曹丕心生迟疑。这么多年以来,郑平执掌中书,几乎从未参与谋事。曹丕无法衡量郑平的谋划之能,对于他近乎荒诞的提议,他不免犹豫不决。

可终究,对郑平的信任占了上风,他颔首应下此事,走到石板与炉架边继续刷酱。

没过多久,在隔壁丞相府参事的郭嘉过来蹭饭,还硬拉了荀攸、荀彧过来。

郑平已然做了甩手掌柜,吩咐曹丕烤快点,便在荀攸几人略为讶然的视线中,邀请他们入座。

对于此情此景,曹丕竟也觉得没什么不对,不让外头战战兢兢的仆从插手,自己一个人包揽石板料理的所有。

等肉与菜烤完,郑平先派人送了两份去给远在另一个区域的孔融与杨修,又令从者盛好米饭,放在他令人打造的几张大桌案上,邀众人品尝。

没过多久,曹操不请自来。

第111章 狂士楚歌

谁也没想到曹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且不说刚被诏书杀的曹丕是何作想,即便看起来最没顾虑的郭嘉,也下意识地收敛面上的笑,与荀攸一同目含隐忧地看向荀彧。

成为视线中心的荀彧反而最为镇定。致仕养病多年,他仪容未改,性情依旧,时光并未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刻痕。

他从容地起身,向曹操行了一个士礼,仿佛曾经的过节与芥蒂并不存在。

这是曹操多年以来首次见到荀彧。存在于假想中的憔悴与忧郁丝毫未见,荀彧身着皂色深衣,如松竹而立。他面容俊秀,风采依旧,使曹操生出刹那的恍惚,好似时光逆转,回到十多年前。

这一瞬间,曹操也忘记了政见不合,立场纷争,如同故友重逢,对着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仿佛他子侄辈的荀彧道:多年未见,文若丝毫未变,孤还记得昔日你我相识于兵燹间

曹操只追忆了片刻,就从相知相得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他已不复年轻,不再少年意气。如今回忆曾经,纵然有几分遗憾与可惜,更多的却是心如止水,将所有感性压制在大局与大业中。

以曹操的敏锐,自然不会认错室中的沉默。

他的目光略过自己尚且年轻力盛的嫡子,又转向其他几个并未如何显老的旧臣,似真似假地感慨道:

你们几个看着仍然年轻,不似孤早生华发。若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几个都与副相(曹丕)同辈,与孤差着爷孙辈。莫非是因为孤显老,有美食享用也不叫上孤?

他似乎又成了当初那个爱与臣属玩笑打岔的主公,曾经作为损友的郭嘉第一个反应过来,才说了一句我等知晓主公嗅觉灵敏,方圆百里内能闻香而来,就被郑平截过话头。

自华神医养生汤问世,我等皆服用了些,实有奇效。而丞相日夜操劳,损心耗力正所谓操劳催人老,丞相如老牛耕田般四处撒蹄,相貌上比我们几人苍老三十多岁也不足为奇。

曹操:孤只是自嘲一二,想要借此拉近关系,没问你为什么孤比你们老那么多。

哪怕早知道今天过来肯定会被郑平扎心,可曹操万万没想到郑平不但扎他的心,连他的老皮都不放过。

什么叫如老牛耕田般四处撒蹄?这话怎么读着那么不对味?

曹操在继续若无其事地友好相处与不要怂就是怼上那个祢正平之间,果断地选了折中。

他皮笑肉不笑道:正平这嘴皮子也不曾变老,十多年了还是原样,只怕等你面皮老似菊,仍能用一张嘴吓得小儿止啼。

郑平亦笑道:不劳丞相费心,就目前而言,只怕丞相会先一步老了面皮,只一张皱巴巴的脸就吓得幼孙嚎哭不止。

曹操面色一黑,已近耳顺之年的他因为长子早亡,还未有孙儿诞世,只长女生下外孙,每次一到他手上就嚎哭不止。

曹操心知这大概是因为他多年征战,身上血气与杀伐太重,可今日被郑平这么一刺,尽管知道对方就是胡说八道,为了与自己抬杠,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突了一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显老才惹来外孙的嫌弃。

就在曹操怀疑人生的时候,郑平已招呼几人重新坐下,赶紧趁热吃烤肉。

没被招待的曹操忽然之间冒出一种心酸的错觉。他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在曹丕旁边坐下,用独属于父亲的威严目光凝视曹丕。

时年二十七岁的曹丕虽已成熟稳重,初步积威,可在威视更重的老父的注视下还是僵了手中的长著,默默把自己的筷子让给了他。

曹操感念儿子的孝心,毫无心理压力地接下。郑平冷眼旁观这一切,命从属又取了一双碗筷过来,为曹丕补上。

烤肉已出锅一小会儿,冷热适宜,香气四溢。

几人勺光筷影,落著如飞,虽不改礼仪之态,下筷子的速度却一个比一个迅速。

原本只准备了两三人的分量显然不够六个大老爷们分的,不消片刻,烤肉与酱全部飞了个没影。曹操尚且意犹未尽,也不知是烤肉太过美味,还是这分食而抢的行为已离他太远,让他被这满屋子的雾气迷了眼。

酒足饭饱之后,郑平又让衙役奉上丁香水,供几人漱口去味。

在场的几人中,郑平总是扎心,荀攸素来沉默寡言,曹丕因为天子诏书而乖觉不语,荀彧与曹操早就没了话题。放眼整个堂屋,竟然只有郭嘉与他有话题可聊,而即便是不曾与他生分的郭嘉,也因为顾及着另外几人,在谈话中多了几分心不在焉。

或许暮年之人都会敏感多思,曾经不被曹操放入眼中的独行,而今竟也能让他滋味莫辩。

他没有再多留,说了一些场面话,便携着守卫左右的许褚离去。

曹丕犹豫一二,终究与郑平等人道了别,跟随曹操离开。

房中剩下四人亦安静不言,一起收了器具,谈论起别的事。

等说到天子新发布的诏书,荀彧神容微敛,沉默许久,如若经年破冰,从锈迹斑斑的桎梏中解脱:

故错人而思天,则失万物之情[1]。顺天休命也。

因为一个诏书而发生转变的不止荀彧,还有朝中许多文臣。

在天子发诏之前,朝中大部分人名义上奉天子为尊,实则以曹操马首是瞻。只有极少数人坚定拥护皇帝的权威,对曹操的诸多行径看不过眼。

论对朝中局势的掌握,早在建安初期刘协便已渐渐被曹操压制,之后更是逐年衰退,连明面上的体面也被一点点地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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