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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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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并不算太冷,纵然在水中泡了会儿,一碗姜茶,一床被衾已然足够,实不必烧碳。

可这房中却烤得十分燥热,不知是郗侍中过于重视亲子,关心则乱,还是

郑平入门不久,孔融慢他一步跟了进来。

里头的墙角,正有一个中年男子在给榻上的少年喂药,旁边的三重茵席上坐着一个年龄不大,却十分沉稳的少年,正是曹操的二子,曹丕。

曹丕见孔融前来,起身见礼。

他虽年幼,又无官职爵位在身,却无人敢轻慢。众人包括孔融在内,皆唤了声二公子,双方见过礼,便见榻边的郗侍中给郗小郎君喂完最后一口药,将药盏放到一边,姗姗起身。

他的脸色有些阴郁,但曹丕就在身边,郗侍中到底不好拿乔,在各自见礼后,无视了他点名要找的祢衡,把视线放到与他一直不睦的孔融身上。

孔北海,贵人事忙,常不得空相见,今日怎有闲情来此?

祢衡性傲,若是原主在此,被碳盆激起一身燥气,又当面被郗侍中如此忽视,铁定当场就发了脾气。

而郗侍中言语中对孔融的几分阴阳怪气,势必会成为加大火力的风,把他的怒火点到最高,不管不顾地暴起发狂,破口大骂。

然而在此地的是郑平。以他的自制力与心智,郗侍中的这些小手段就是幼儿园挑拨的水准,不但让他提不起劲,还无聊透顶。

孔融得到那句孔北海,脸色当即就变得不好看起来。

谁都知道他如今投靠了曹操,任职少府,旁人皆尊称他为孔少府。所谓的孔北海,是他过去的旧称他曾出任北海相,故得此称谓。

若是过去,别人称呼他为孔北海,那是一种尊敬;可在他投靠曹操的当下,用孔北海来称呼他,就是一种羞辱了。

两年前,孔融所辖的北海被袁谭攻占。孔融激战数月而不敌,败走山东。

因为当时妻儿未能与他一同逃出,这点被他的政/敌紧抓着攻讦,时不时地刺他一下,就连兵败前在流矢乱飞的城中读书自若的事都被拿来取笑,成了他无能退敌,只会装逼的证据。

当时为了这件事,祢衡早下场撕了一回,当场把对方的门人与从属骂到自闭。

因此,哪怕祢衡身上没有任何官职,又年纪轻轻,无所倚仗,却仍然得了这些人的注意,恶名传遍了全城。

后来即便是孔融煞费心思写了一份《荐祢衡表》,也未让众人有多少改观。身负名刺的祢衡在人才市场上受到冷落,无人问津,最终甩袖而走,对建议他投奔司马朗、荀彧等人的路人说出杀猪卖酒、借面吊丧的狂妄之语。

孔融一直对此倍感自责,想尽办法向天子与许都的实际话事人宣扬祢衡的才情。却未料到祢衡骄傲而敏锐,得知曹操抛来的橄榄枝是因为孔融,而非真正折服于自己的才情,便故意用狂病推托,言辞中多有不敬。

这些不敬之语,又被好事者传到曹操的耳中。

关于这些纠缠的因果与弯绕,孔融未必全部知晓。

但他到底曾为一国之相,对于某些人的手脚,他多少能察觉一些。

此时郗侍中一句孔北海,立时激起新仇旧恨。

孔融欲予反击,又担心挚友被他激怒,再发狂病。他拉住郑平的衣袖,正准备小声地提醒他莫要理会,却听郑平轻轻地笑了一声。

郗小儿,你叫我来究竟有何贵干。

第9章 狂士楚歌

郗侍中对祢衡的英勇事迹早有耳闻,知道对方一点就爆。他也确实存了激怒祢衡的心思,故意无视祢衡,对孔融进行冷嘲热讽。

本已做好了惹恼祢衡,让他就地发狂、失去理智的准备。郗侍中正等着祢衡指着他鼻子辱骂,哪知道祢衡骂是骂了,却没有他意料中的面红耳赤与狂躁不定。

祢衡仍是那副高傲的让人想扁一拳的模样,眉目间却和缓安然,好似并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心神。

被当面羞辱了一句,却没有达到意料中的目的,郗虑不由脸色发黑。

他冷冰冰地盯了郑平许久,阴鸷道:祢处士果然与传闻中一样狷狂而无礼。虑虽不才,好歹蒙受圣上恩典,得司空提拔,领侍中之位,乃是食朝廷俸禄的命官。祢处士年纪轻轻,尚为白身,却对官员横加侮辱。如此家教礼节,真叫人大开眼界。

不受赏识一直是祢衡的痛脚。被拿着无官无职的身份做文章,其中的险恶用意可见一斑。

只可惜他对上的是郑平。郑平并没有祢衡的心结,对于郗虑这一段垃圾话,全然不痛不痒。

他清楚地发出一声嘲笑,看着郗虑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颠倒是非、上蹿下跳的猴。

郗侍中何必含血喷人?我方才之所言,有哪一句是对郗侍中的侮辱?

郗虑冷冷道:你张口闭口小儿。莫非不是侮辱?

郑平不急不徐地回答:郗侍中方才称孔文举为孔北海,是因为他曾经担任过北海相,孔北海乃是他过去的称谓。而郗侍中如今尽管已是做父亲的年龄,过去也不过是一个垂髫小儿,所谓的小儿,亦为郗侍中过去的称谓。既如此,郗侍中一见到孔文举,张口便提孔文举的旧事,以他过去的称谓代之。我不过是依样画瓢,学着郗侍中的所言所行,点出了郗侍中过去的身份以小儿代指,怎的就成了侮辱你的言论?

言下之意,郗虑既然敢用孔融过去的身份称谓做筏子,嘲讽他的败绩,对他进行人格侮辱,那么,郑平自然也可以用郗虑过去的模样用小儿这个词来侮辱他。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真要分辨起来,郗虑无论是资历还是名望都差孔融许多。他拿刚才的话指责郑平,被郑平这么一掰扯,若他还要坚持声讨郑平对他的侮辱不敬,等于承认自己对孔融的无礼,自打嘴巴。

曹丕听了郑平的话,几乎没在他身上流连过的目光一转,打量了他好几眼。

祢衡的恶名传播整个许都。曹丕并非耳目闭塞之人,自然也有耳闻。

根据刚才祢衡的反应与反驳郗虑的那一番话,曹丕觉得传言也不尽属实这祢衡虽然桀骜难驯,却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且辨识巧妙而敏捷,颇有几分趣味。

曹丕素来喜爱孔融的文采,对刚才郗虑暗讽孔融的事也颇有微词。被郑平这么不软不硬地回敬了一把,他竟莫名生出几分舒适的爽感。

孔融见挚友没有发病,且帮自己怼了郗虑一通,气得对方印堂发黑,顿时露出愉悦的笑,与他一唱一和地道:大约郗侍中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未曾经历过小儿这一层级吧。

这一对忘年知交皆不是善茬,损起人来一个比一个狠。这一套组合拳不仅将郗虑刚才的侮辱全数奉还,还令他气血上涌,恼得憋红了脸。

他正准备再辩,曹丕先一步开口:父亲突发头疾,丕心忧难挡。还请郗侍中略作体谅,及早进入正题,解决此事,好让丕早些前往侍疾。

代表曹操进行主事的曹丕既然已经说了这样的话,还用了侍疾这样的理由,郗虑就算再恼恨也不敢拂他的脸面,再在这个小事上纠缠。

他朝曹丕拱了拱手,让当时在场的侍从与何小郎君陈列证词。

何小郎君就是之前询问郑平为什么不跳下去救人的束发少年。

他名叫何晏,是前代大将军何进的侄孙。何晏年幼丧父,母亲因年轻貌美,被曹操纳为姬妾。何晏当时不过七八岁稚龄,被一同接进司空府,成为曹操的养子。

因为二公子曹丕对何晏颇有芥蒂,刚才何晏与侍从们一起窝在墙角,不曾说一句话。

如今得了指示,他与另外两个侍从先后将他们看见的内容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当时何晏与那两个侍从皆离河岸有一定的距离,他们并未完全看清前因后果,只遥遥看见郑平从司空办事的中堂走出。在郑平经过河边的时候,急匆匆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的郗小郎君,极快地从祢衡的右后方冲了过去,与祢衡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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