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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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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叔,你看我把我把害死朝生的太监杀了穆如期献宝似的将头颅举起,是他们在朕赐给朝生的御酒里下了毒!九皇叔,你信我,我我不想害他的!

他是我的发妻,我我不想害他啊

穆如期的哀嚎被马蹄声踏碎。

身披玄甲的士兵从他身旁目不斜视地碾过。

九皇叔!穆如期眼里闪过一道慌乱,仓惶爬过去,九皇叔!

玄甲铁骑徐徐分散,身着赤红色长袍的穆如归自铁骑中走来。

九穆如期狂喜抬头,在看清穆如归怀里之人垂下的手后,仿佛被掐住了喉咙,剩下的话演变成了恐惧的喘息。

那是一只发青的已死之人的手。

他认得那人。

那人已经死去三日了。

穆如归微垂着头,不在乎拔剑的金吾卫,也不在乎唾手可得的皇位。

天大地大,他眼里只有安然沉睡之人穆如期的废后,镇国侯府曾经的小侯爷,夏朝生。

人人都说,废后是被一杯毒酒赐死的,然而,夏朝生纤细的脖颈间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穆如归低沉的嗓音就像是惊雷,在穆如期的耳畔炸响。

他两股战战,目光闪烁,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上。

血染红了雨水,也染红了叛军的双眸。

穆如归闭上双眼,拥紧怀里的人。

他冲进凤栖宫的时候,准备殉主的太监三河说,夏朝生不愿死在害死侯府九十八口的凶手手里,饮下毒酒后,不等毒发就横剑自刎了。

三河哭着跪拜在地:王爷,您来迟了。

穆如归的身形微微摇晃,屋外的冷雨变成了锋利的匕首,随着太监的话,一寸一寸地剜着他的心。

三河还说了什么,穆如归一概没听见,那声来迟了不断地在他耳畔回荡,他听得心如刀绞,气血翻涌,五指抠进皮肉,鲜血滴滴答答跌碎在宫殿冷白色的石砖上。

奴婢本该三日前殉主而去,三河抓住穆如归的衣摆,带血的字从牙缝中挤出来,之所以不肯就死,就是为了等王爷回来!

王爷,您一定要要为小侯爷报仇!他话音未落,七窍流血,不等穆如归回答,已然毒发殉主而去。

冷风灌进空荡荡的凤栖宫,穆如归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扯出被三河攥住的衣摆。

冰冷的承诺落在暴雨里:好。

好,我会为夏朝生报仇。

为镇国侯府报仇。

为自己报仇。

穆如归在凤榻上见到了安睡的夏朝生,他着一身鲜红繁杂的宫装,头戴金玉冠,即便死去多时,瘦削的脸上依旧残留着生前的迤逦明艳,唯独眉宇间多了抹郁气。

他是世间最尊贵的凤凰,却栖错了梧桐。

朝生穆如归轰然跪倒在凤榻前,想要握住他冰冷的手,却又猛地缩回手臂,将五指在干净的帕子上细细擦了许久,才堪堪握住了夏朝生的指尖。

他低下头,虔诚地吻他失去血色的五指。

朝生,我带你回家。

天启十年,九王爷穆如归谋反,斩梁王,平镇国侯府冤屈,不顾群臣反对,将梁王废后葬入自己的皇陵,遂斩尽梁王余党,午门前血流成河,哀嚎终年不散。

穆如归在皇位上疯了三十年,最后随便寻了个懂事听话,又有皇室血脉的孩子为太子,冷眼瞧着他在权利的浸染下,一步一步走向贪婪的深渊。

最后,太子捧着一杯毒酒来到穆如归面前。

穆如归明知酒有毒,却一言不发地饮下。

太子跪于殿下,颤抖不止。

你做得很好。穆如归已经很老了,但岁月洗不尽他身上的杀伐戾气。

他撩起眼皮,瘦削的面庞上忽而浮现出零星的笑意:起码懂得用他走时喝的酒送我。

父皇赎罪,父皇

赎罪?穆如归把酒杯还给太子,不必,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他起身,苍老的身形不复昔日的挺拔,眼里却透出了年少时明亮的光。

他一个人向金銮殿外走去。

他要走到皇陵去,他要走到夏朝生身边去。

他这一辈子走得坎坷孤独,斩完最后一个害死夏朝生的人,便无事可做,迫不及待地想要追上夏朝生的步伐。

金銮殿外下着暴雨,一如三十年前。

他不会等我三十年。穆如归垂下眼帘,自言自语,可我还是想去寻他,若是寻到了,便告诉他,那些仇我都替他报了。

细雨如织,在位三十年的暴君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恍惚间,时光飞逝如白马过隙,纷纷扰扰的岁月涌上眼帘。

穆如归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见一户人家墙里种的桃树结了果,便翻墙而上,却听墙下有人惊呼:不要!

他猝然回首,撞进一席明艳的火。

树下的少年着火红的骑装,脚蹬绣着祥纹的皮靴,手挽长弓,瞪圆了眼睛,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春风拂面,桃花似雪。

穆如归一时看花了眼,只记得那少年颈侧有一点鲜红的痣,仿佛画卷中走出的精怪,勾人夺魄。

穆如归临死前,如愿又听见了那一声不要。

夏朝生对他说的不要。

*

不要!夏朝生猝然惊醒,眼前蒙着一层雾气,仿若金銮殿前的雨,怎么下也停。

他艰难地伸手,没触碰到雨水,反而抓住了灰色的流金纱。

冰冷的床纱从夏朝生的指缝间溜走,宛若消融的冰雪,他忽地打了个寒战。

雨幕尽退,世界在他眼前重新恢复了色彩。

他感受到了冷暖,感受到了伤痛,也感受到了活着的滋味。

夏朝生一时恍惚,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流金纱,迟钝地回忆:这是他未嫁给穆如期时,镇国侯府中的卧房才会挂的床纱。

可镇国侯府早就没了。

现下又怎么会

小侯爷醒了吗?细碎的人声从窗外飘来,这药灌了三天,小侯爷怎么还是不醒?

在金銮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又吃了那种药丸,咱们小侯爷不会另一道声音弱下去,片刻又猛地提高嗓音,连呸了好几声,我这张臭嘴!

躺在床上的夏朝生睫毛微颤,不敢置信地攥紧了拳头。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天启五年,梁王突然颁布一道圣旨,赐婚于他与穆如归,朝野震动。

圣旨尚未到镇国侯府,他就骑马抢走了圣旨,手执东宫令牌,一路闯到金銮殿前,长跪不起,与太子一同恳请天子收回赐婚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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