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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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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命令下得太过突然,闻衡看起来像是突发失心疯。侍卫自然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再三劝谏,终于把还在养伤的范扬惊动了。

他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比闻衡好,倒是没他那么憔悴,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小心地询问: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雀不是自己要走的么?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闻衡没有作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范扬叫那眼神看得一怔。得知庆王夫妇罹难时,他以为那是世间最深刻的切肤之痛,闻衡此生不会再有更多的痛苦了,可没想到此时在他的眼睛里,竟然还有丝丝缕缕的痛楚。

公子,他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属下知道您舍不得他,可阿雀亲口说了要留在汝宁,谁还能逼他不成?

阿雀为什么出现在保安寺,我曾对你解释过。

当他所珍视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他而去,闻衡终于明白困境没有尽头,逆来顺受只会被无常命运压在地上痛打。而此刻他决意反抗,哪怕被当做是小题大做,妇人之仁,也必须挣扎,才不致被无能为力灭顶。

我还让人从府中给我带一瓶沃雪青竹丸,却没告诉你缘由。

范扬点头道:属下记得。

那不是平白无故要的。闻衡说,我说阿雀是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的,只是为了安他的心。阿雀并不想让我们知道那人是谁,因为真正躲在背后的人远比人贩子可怕。是我猜此人武功不弱,唯恐他来生事,故而那夜让你多加留心。至于准备沃雪青竹丸,是因为连阿雀自己都没察觉,他早就被人下了毒,只是尚未毒发。这也是那人控制他的手段之一。

范扬万万想不到旧事之下还潜藏着余波,惊愕无比,万语千言到嘴边,竟不知该如何排布:这那阿雀他

阿雀虽然不知道下毒的事情,但总知道那人会如何对待他。他怎么可能放着能保护他的人不要,反而孤身一人留下,等着别人去抓他?闻衡眉头越皱越紧,他那番话里,恐怕只有追兵一句是真的。八成是买药时不巧遇见了那人,对方以我们的行踪相挟,逼阿雀跟他走。

从下毒就能看出来,此人手段阴险恶毒远超常人想象,现在想来,极有可能阿雀逃到保安寺也是他故意为之,再一路追踪至此。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先令他自以为逃出生天,待到疲于奔命时再踏上最后一脚,目的就是要让他从此再生不起叛逃心思,心甘情愿,彻底臣服于自己。

闻衡甚至不敢细想阿雀落到他手中会有什么遭遇,他耐心告罄,强压着焦虑,道:这回我说得够清楚了吗?调头,回汝宁城!

公子三思!

范扬颤声道:如今五个时辰过去,回去也来不及了。阿雀阿雀固然可惜,但咱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现在走回头路不是自投罗网么?兄弟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公子若有丁点差池,我们就是万死也难赎罪,将来到了地下,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王爷和王妃!

阿雀是为我才走到这一步的。闻衡死死掐着自己掌心,一字一顿、慢慢地反问他,我却因为投了个好胎,所以就可以不顾他的死活、安心地一走了之?

以往只要闻衡坚持,范扬总会遵循他的意思,可是这一次,他破天荒地没有退让。

公子眼里有阿雀,可曾有过这些陪您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盯着闻衡的双眼,质问道,他们是为了谁才抛家舍业,从京城一路追随您到这里?保安寺的慧通方丈又是为了谁,甘愿舍身与追兵周旋?庆王府血脉系于您一人,如今公子为了一个阿雀,竟打算将王府的血海深仇抛之脑后、将这些人的心血都付之东流吗?!

第12章 投奔

那你待如何?

闻衡脸色阴沉欲雨,怒极反而不动声色,冷冷地问:倘若我执意要回去,你就将保安寺那套再来一遍,直接把我打晕带走?

他已然动了真怒,范扬也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不顾腿上剑伤未愈,立刻跪下,咬牙道:请公子按原计划西行。横竖我这条命是阿雀小兄弟救回来的,属下愿亲自回汝宁城,查个明白。

闻衡虽然怒火攻心,却还没疯到神志不清的程度,不想跟范扬赌气:这事原本不是你的错,与你无干,不必说这种话。

范扬坚持道:那便派两人回去探查,无论如何,公子决不可贸然犯险。

两方僵持难解,又都有各自的道理。

鲜血自剑疮处不断渗出,在膝盖处漫成一滩,浸透衣袍。可即便如此,范扬仍长跪不起,带着所有侍卫齐齐跪地,沉默而强硬地阻拦着他的决定。

闻衡沉默良久,终于妥协了。

我知道了。

他说:就按你说的办吧。

范扬心中重压骤然一松,闻衡又道:告诉他们,尽力搜寻即可,遇事以自保为先,别把自己搭进去。

范扬与他据理力争时还不觉得怎样,此刻乍听闻衡此言,却只觉喉头蓦然一酸,几乎要滴下泪来:公子属下,我

闻衡却疲倦至极地闭上眼,不愿再听,淡淡道:你该回去养伤了。我也累了。

他说着要休息,合眼只是装个样子,待车外马蹄飞奔而去,周围倏然寂静下来,他屏着的一口气才慢慢透出来,却仍觉得心中压抑。

闻衡明白他最终退让了什么,不仅仅是阿雀。

他无能自保,亦无能保护他人,所以他别无选择,徒劳地挣扎之后,自以为挺直了腰板,原来却还是要向时势低头。

别人总会离他而去,在命运滚滚的逆流中,他想要留住谁,不能只靠老天格外开恩。

马车再度行驶起来,窗外北风呼啸,像是凄厉的号哭,他就着这悲声,沉默地把一个人埋进了自己的心底。

汝宁城距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孟风城不远,闻衡等人紧赶慢赶,翌日终于抵达万籁门在城外的一处田庄。如今庆王谋反的消息已传遍天下,庄头战战兢兢地收留了他们,连夜入城向万籁门报信,当夜便有人驾着一辆印有柳家印记的马车来接人,将闻衡一众护送至孟风城内。

孟风城与京城倒不大相同,天子脚下达官显贵最多,又有皇城司日夜巡察,城中安定繁荣。孟风城地处天守西端,背靠孟山,有几处武林门派落户于此,因此民风剽悍,走在街上十个中有七个都是持刀佩剑的。官兵守城也不怎么严查,怕得罪人物,柳家马车连帘子都不必掀,就顺利地入了城。

闻衡的母亲庆王妃全名叫柳飞霜,是柳老门主膝下最小的女儿,上头两位兄长,大哥柳逐风是现任的门主,二哥柳随云亦在万籁门内做长老。闻衡只在很小时见过这两位舅舅,早已忘了他们长什么样,想来对方也未必认得他。

门中仆从将闻衡引至二堂,请他喝茶暂歇,又着急忙慌地去通报门主、长老,这一去便了无踪影。闻衡喝着上等的毛峰,冷眼打量院内陈设器物,但见处处精致,称一句富丽堂皇不为过,不似个武林门派,倒像是京城的公侯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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