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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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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他妈我什么事?蒋白太阳穴被扎了一下似的。我爸饿着我,师哥给我带吃的,每天都把我喂挺饱。师哥说,他给的肉可以吃,因为他给的肉不是肉。伏城夹香菜吃,珍惜地嚼,所以,你要是吃不完分我一块啊。刚才那一扎像是预告,果不其然开始疼。蒋白左手支在桌上,狠狠往旁边碗里扔了两大块泡馍。饿了滚蛋,找你师哥去。热汤弥漫的白雾里,蒋白又看见那个梨涡了,吃东西的时候会跟着动,忽显忽现。像被筷子头戳出来的,一个小坑。高二3班教室里,徐骏正在扫地,为班级那点记录分操碎了心。付雨来找过蒋白一次,没在班里,可没有手机谁也找不着谁。这精神孤儿,谁知道跑哪里晃荡。徐骏把最后一簸箕垃圾倒进垃圾桶,看到精神孤儿和炮仗一起回来了,简直震撼我妈。武校作业不多,特别是3班,分出大块时间挪给练武,准备一场大型汇演。可蒋白今天没去演武场,而是睡了两节晚自习,缓解他的偏头疼。临下课一刻钟他提前跑了,翻墙出去买酸奶。再翻回来,去女生宿舍楼找付雨,亲手交给她才放心。回到宿舍谁也不想理,冲凉水,躺好睡觉。伏城在旁边晃来晃去,爬床梯时10个脚趾紧紧扒着横杆。还把袜子晾在杆上,小脏脚似的踩了一地。等床体最后一震,人躺好了,蒋白闭上眼,把左脸埋在枕巾里。背后是徐骏的手机灯,他突然想起大王,又野又皮,和谁都不太亲,特别是自己,摸一下就咬出血。唯独吃饭时霸道地坐在自己腿上,用有黑肉垫的猫爪子从自己碗里扒东西。扒出去它也不吃,就是想扒,故意找茬。因为没吃羊肉,整晚都没有反呕的感觉。凌晨5点半吹哨起床,6点整集合。高中部站上集合地点的水泥地,不出蒋白所料,那身重德校服又出来了。罗强和胡一虎同时过来,一个是班主任,一个是总教练,站在第二排的大排头前面审问:你怎么还不换啊?不换。伏城一个正脸都不给,低着头,颈后的骨头尖尖地突出来,头发短,一眼能看到后背。你小子是真有骨气,真是个倔头。胡一虎把戒棍掂了掂,20年前,我上学的时候,你这样的打也能打服了。还用得着废话?罗强拉住胡一虎。伏城,学校不会对你进行过分体罚。但你既然转到正山,就应该遵守校规换校服,不是学校在为难你。你学武术,就该知道以武束人心,外束其形。我他妈真不知道。伏城笑了一声,要扎马步,你们给我找凉快的地方就行,老子没说不扎。胡一虎和罗强皱起眉头,同时皱了眉的,还有半米之外的蒋白。最后这个挑事的学生还是被胡一虎摘了出去,让他攥着戒棍去扎马步。蒋白右边空一块,跟着大部队进行晨跑。8公里毫无难度,跑步完毕是五步拳,一拳一喊。可喊着喊着,蒋白右手指又是一抽。高一的学生从高二列队前跑过去,他们笑着抬高双臂,像是学谁站桩的姿势。1!2!3!马步架打!注意呼吸,动作到位!罗强吹哨,4!5!1、2、3蒋白喊着,中指和无名指又是一抽,有两根线,不知道连在了什么地方,抻着它们弹动。你没事吧?徐骏觉出左面的速度慢了,动作别松懈,不然拉出去单独练。没事。蒋白深呼吸几次。那就好。徐骏跟着喊练拳的口号,强壮武术体魄,淬炼武术精神,然后叮嘱蒋白,你这两天好像不是很舒服,要真的难受就请假。没事。蒋白再深呼吸。徐骏一腔好心付东流。当我白说,知道你肯定说没事。要是真不舒服就旷一天的晨练,你基本功好,罗强不会不同意我艹,人呢?左边位置突然空了,徐骏怔愣的功夫,蒋白已经出列,一个人与全体高一列队逆行。第9章 谁是师哥扎马步,身体取中线,腰下沉,脚下练生根。伏城屏住呼吸,尽量抛掉脑袋里杂七杂八的念想。以武束人心,外束其形,说的就是练武术的人总能把心练沉厚,不拧巴,不好斗,身形反而更松弛。老爸以前也这么说,可自己一直没懂。老爸还说,中华武术有武魂,附在人身上,练武要先仁义,后忠勇。师叔也这么说,仁、义,忠、勇,四个字绝不能顺序颠倒。4岁开始扎马步,疼是伏城的家常便饭,每天哭得喷鼻涕泡,不到规定时间也不能收势。8岁获得武术入段资格,9岁一段,10岁二段,11岁三段,14岁时,伏城和师兄弟一起考了武术段位的中段位,成功升为四段。段位考试不仅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还要考量武德,拳术、器械打得再好,段位时长积攒不够,有欺凌弱小、违法乱纪的行为,照样不能考。升上中段位,考试又会多一层笔试,留段时间也拉长不少。等伏城考上了五段,已经过了17岁。再往上考,大概要等24岁,大学毕业以后。六段是中段位的最高段了。再想升高段位,除了武术能力、年龄,更需要武术精神,能爬上去的人越来越少。而到达真正九段的高手,全国也不到30个,那才是武术大家。伏城很不懂段位这一套,不懂武术协会为什么要刻意压着留段时间。武术竞技运动员的申请就方便很多,只要成绩优越,参加符合规格的比赛,就能直接拿级。全国青少年武术套路锦标赛单人项目第一名,17岁不仅拿下了武术五段,伏城也拿下了国家一级武术运动员。可武魂到底是什么?记得出殡那天,自己很想看看老爸说的武魂到底附在哪里了。爷爷把伏家班交给爸爸,他还没来得及把伏家班亲手交给自己呢。老爸总说,爷爷年轻时候舞狮,出狮前都要亲手接名帖去请,到了他这一代,舞狮不赚钱,在北方也不受重视,练的人就少了。再到自己身上,出趟狮,赚几百块钱都要去抢活。没人再把自己当武术,自己就是一个,卖艺的。伏城往下调整重心,练习桩功不算难事,他5岁上了高低桩,在桩柱上跳来蹦去,要的是腿下功夫、身后长眼。可今天的马步不正规,手臂与肩同宽、与地平行,平举着戒棍。戒棍都是实木,很沉,因为使用时间长,两端发亮包了一层浆。重德也有戒棍,可现在武校不打学生了,拿出来做做样子。一条棍子和站桩功就想让自己脱了重德换正山,真他妈想得美。时间久了,伏城的小腿肚开始疼,大腿不自觉地抖,脚尖最先抓不住鞋底。可能是昨天练得太久,胯骨还挨了一脚。一阵脚步声经过,伏城睁开眼,一个人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师哥?师哥怎么回来了?伏城多看几眼。师哥去深圳那年就比自己高,现在还是高,果然是师哥。腿快撑不住了,伏城又闭上眼睛熬时间。直到手里的戒棍被抽走,自己被人薅起来。咔一声,正山的戒棍断在师哥大腿骨上。伏城惊在原地,第一反应是师哥真的好硬。蒋白薅着人往前走,一步顶别人两步。重德校服是帽衫,他揪了帽尖,一不小心抓住了那根绳子。靛蓝色的系着家钥匙的裤带。伏城师哥的,伏城戴了好几年,像个逗猫棒。手里再用了些力气,蒋白薅着重德的帽子进洗手间,把人挤在墙角里。让你换校服就他妈难死你了,是不是?伏城咂咂嘴,反应不过来。因为师哥以前不骂人。把校服换上。蒋白把衣服扔给他。刚才从伏城柜子里搜出来的新校服,号码185XXL,朱红色高领,肩上有黑条,左胸口正山武校。伏城倔,梗着脖子摇头。不换,我从一年级就在重德上学了。你现在不在重德。蒋白抓住那根裤带,一点点往下顺,没看出来有什么可宝贝的地方,多大了,还挂家钥匙?17啊,我生日是123,明年1月23号过完生日就18了。伏城还是不想换,师哥你别使劲拽,这绳子好多年了,使劲拽容易断。容易断你还戴?蒋白不想废话,换衣服。不换。伏城浑身酸疼,肩头往上顶着活动关节,锁骨陡着凸了出来,除非你和我切磋,赢了我就换。切磋,又切磋。蒋白从他肩捋到了肘,两只胳膊一起反锁。换不换?不换。伏城摇头。师哥以前最讲公正道义,心怀仁厚以身作则。昨天自己的刀还没拿稳就被刀刃怼了,现在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就被锁了,这他妈不叫武术切磋。可慢慢他就没工夫管公不公平,呼吸不畅。锁关节分内行外行,外行人,上来便用尽全力,两人相互角力,最多持续几分钟耗尽力气。但武术讲究打冷手,最大程度破坏对方战斗力,减少自己消耗,内行锁人循循渐进。越收越紧,像蟒捕食。蒋白你个几把人你他妈的几把人。捏爆你蛋!伏城委屈地输了,自己手腕有旧伤,拧谁都拧不动。肘上的力气散掉,可全往脸上跑,师哥捏着自己的下巴,表情很不乐观。伏城缩缩脖子,咽咽唾沫:骂、骂你不行啊,有本事正经切磋,老子猛男,一次干你两个!尖,下巴刚好戳在掌心里。蒋白皱着眉毛,无名指又抽弹一下。小下巴。他立刻松开手:正经切磋早把你打哭了,换校服。打你大爷,几把人就知道磋我。你才哭,你全家都哭伏城骂骂咧咧,抱着衣服进了隔间。狮批是脸皮,校服是身份证,换下来比挨打还难受。靛蓝色脱下来,伏城方方正正地叠好,真想给母校的校服鞠躬道歉。不论锦标赛还是升段,自己都穿校服去报名。脱皮一样痛苦,底线是短袖T恤不换,还是重德的,背后一个狂草的武字。换好正山校服,伏城怎么看怎么别扭,走出隔间,外面空空荡荡。师哥走了。说走就走,几把人,找机会捏爆你蛋。伏城抱着衣服回宿舍,再回集合处,十几个教练围在他刚才扎马步的地方。你!胡一虎叫他,过来!伏城揉着手腕过去:过来了,有事啊?刚才干什么去了?胡一虎指着地面,戒棍谁撅的?戒棍?伏城腰上一紧,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戒棍都是一个教练传到下一个教练手里,本质是棍,实质是武校的规矩。现在棍子就这么断了,这要是在普高,就和砸了校长办公室差不多。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看棍子的。伏城抻着领口,我累了,站不动了就回去换校服。棍子放地上,那时候旁边没人。说完朝大操场的方向跑去,留下一个脚底抹油的背影。短短一个上午,正山全校都知道本校戒棍被人撅了。消息像一阵风,从初一传到了高三。蒋白靠着窗听课,半米高的薄荷草离他半米远。蒋白把它拉近,重新拿起笔做笔记。讲台上是一位女老师,讲高中数学。黑板上写什么,他照抄到横格本上,十几分钟填满了一页空白。每个汉字都是自己写的,可是又和从前的笔迹不太一样。点折弯钩,一撇一捺,可能都藏了15岁蒋白的喊声。笔袋旁边是一个计算器。终于熬到中午,今天周五,下午训练完可以领手机回家了,每个人都比平时兴奋。蒋白正看着薄荷出神,右边又坐人了。没有小梨涡,是徐骏。你听说了吗?徐骏过来八卦,咱们正山的戒棍让人撅了,真他妈莽。胡一虎都炸了,说找出来决不轻饶。蒋白把手伸进花盆,土有些干,准备浇水。好多人都说是重德转来的那小子撅的。徐骏往第二组那边看,小漂亮还骂骂咧咧的,我就问他一句怎么换校服了,他骂艹我全家,还要捏爆我蛋。矿泉水瓶猛地一瘪,水从花盆里溢出来,顺花盆外沿流下。浇水浇多了吧?徐骏用窗帘擦窗台。徐骏。蒋白放下水,伏城师哥,是不是你?

徐骏转过身,皱起眉。蒋白态度认真,他也认真。我觉得我不是。你不是还这么关心他?蒋白又问。这问题徐骏没法接,蒋白脑袋肯定摔出了问题。下午仍旧在演武场集合,3班大部分学生是武术三、四段,今天练长拳。蒋白知道自己是四段,在家里翻出过一张中国武术协会的段位证书。他不记得怎么考,只知道升段很难,而且不能越段。不管是什么世家出身,一律平等,老老实实从一段开始爬。一二三段是初段,四五六段是中段,七八.九段是高段,年轻人望尘莫及。不仅需要武术能力,还需要时间。前段时间积累不够,再强的功夫也得不到承认。可能这就是武术的门槛,让人花时间积攒武德,而不是一味图强。蒋白喝着水,换气调整,眼前是鸡汤大字报:万里之行始于足下。旁边蹲下来一个人,蒋白余光去看,没有小梨涡,是李丛。李丛从散打专业班过来:听说咱们学校的戒棍让你们班那小子给撅了。我撅的。蒋白说。你?李丛拍了拍腿,谁他妈信啊。我觉得就是他。我说了我撅的。蒋白说,目光在李丛脸上画了几圈。和自己不像,不是他师哥。我真不信,胡一虎说断得齐齐整整,不是跆拳道班就是散打班干的,你一个武术套路的花架子有这能耐?调侃完李丛离开了,蒋白身边又安静下来。眼前一片朱红色很单调。师哥,你有订书器吗?伏城突然出现,顶着圆寸蹲旁边挽裤腿,这裤子太长了,我一会儿练后手翻不方便。蒋白继续喝水,把最后一滴水咽下去。不认识你,没订书器。我刚才往上挽了,老往下掉。伏城晾着膝盖,师哥你下午放学是不是直接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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