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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妆慵》TXT全集下载_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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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是沉着,越让赵伦内心不安。

直到一阵风又从门隙里吹进来,吹得衣袂响动,皇帝终于才开口:“你过来。”

赵伦跪着向前挪了一些,离皇帝近了一点。

皇帝弯曲中指叩了叩木案,对他说:“到案前来。”

赵伦挪到案前。

皇帝伸手一推,放在案上的东西便滑到赵伦眼皮底下。

赵伦定睛去看,乃是一堆卷起来的圣旨,疑惑地看看圣旨,又看看皇帝,斗胆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你打开看看。”

赵伦颤着手将放在最上边的圣旨打开,见是先帝亲笔,内容则是改立玄箴为太子。还是不明白皇帝这是要做什么,却不敢再继续追问皇帝。

“从今日起,你不用再去朕身边服侍了。”

回宫的那天晚上,他便已做好以死谢罪的准备,没有奢望过皇帝会原谅自己、继续留自己安然地在御前服侍。

“朕今日会对外宣称,你家里出了变故,朕准了你的假,你出宫回乡了。”

赵伦惊愕地看了眼皇帝,马上再次叩首谢恩。

皇帝神色肃穆:“你可别欢喜地太早,朕不是要放你出宫,方才也说了,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另有一件事情是要交给你去做的。”

“奴才明白。”

皇帝点了点头,这才开始解他心中疑惑:“朕见过你写的字,写的不错,很有几分先帝的气韵,自今日起,你便住在这里,每日看先帝的圣旨,钻研先帝的章法笔势,临摹他的字迹。”皇帝刻意咬重了临摹那两个字。

临摹?赵伦心中说不出的震惊,却不知皇帝究竟要干什么。

皇帝见他整张脸瞬间变了色,心想:原来不过是个孬种。昨夜逼问他要赐死他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样惨白的脸色,如今一听到临摹先帝的字迹,便吓破了胆儿。

“陛下恕罪,奴才斗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要讲了。”皇帝截住他的话,站起了身,朝门外走。

“陛下——”赵伦急得扬声叫住他,劝道:“这万万不可!陛下要奴才上刀山下火海,奴才都心甘情愿,只是这件事情,乃是大逆不道,奴才——”

“你怕了?”

“奴才只是担心陛下,陛下如今已是九五之尊,登基以来,百官赞誉,万民称颂,此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实在不必要——”

“朕不需要你担心,你只需要担心你自己便好了。”皇帝双手负在身后,回头,说得云淡风轻:“你可别忘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已经犯了不止一次,也不差这一次了。这种事情,也只有交给你这种胆大包天的人做,朕才放心。”

“奴才不答应!奴才是死不足惜,可陛下不能这样做!”

皇帝冷嗤:“你别以为你昨夜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说朕就不知道你还有个亲妹妹在太尉府了,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有一次,你有资格跟朕断价吗?”

一炷香过去,接替赵伦的新掌事李云福终于看见皇帝从文学馆内出来,自觉迎上前,皇帝使了个眼神,李云福入内道:“赵公公且在这里安心住下,咱家每日会亲自来给您送吃的,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跟咱家提。”话落退出殿外,将门落锁,回身去寻皇帝,皇帝顶着烈日站在桥上,望着桥下潺潺流淌的御沟出神。

李云福急忙上前,抬起衣袖去为皇帝遮蔽日光,却听皇帝念了句诗:“三月花飞若零雨,水声何处咽香红。”念罢又冲他笑问:“你听过这句吗?”

“奴才见识浅薄。”李云福摇头,望着他开怀的笑容,心里想着:陛下一笑,可真是近几日,太阳头一回打西边出来呢。陛下莫不是晒晕了晒糊涂了,眼下已是六月之末了,哪里是三月花飞?

皇帝却极有兴致地说道:“这原是写栎花的,朕却觉得拿来形容这里的海棠,也是极其应景的。”

李云福觉得自己此时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皇帝开颜,自己跟着笑总是对的。

就在崇光深夜入宫见了皇帝的第二日,太后亲自来了太尉府,探望“病中”的崇光。

太后去后,卫禹的夫人李氏同崇光闲聊时,歆羡地说道:“太后对郡主可真好,一听闻郡主病情加重,竟亲自来看望郡主。”

崇光嘴上跟着附和,心里却起了疑:

太后来时,眉目之间虽尽是忧色,但同自己讲话时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其间,王嬷嬷进来了几次,似是在提醒太后什么,太后的眼神便每每短暂地在王嬷嬷身上停留一瞬。

当太后离开,自己起身相送,太后却执意叫自己好生养病不许出门,自己吩咐如玉和连儿相送,王嬷嬷又坚持拒绝,要她们两个留下来好好照顾自己。自己便感到奇怪,仍叫如玉跟出去“悄悄”送下太后,直到亲眼见着太后出府。

如玉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回来后告诉自己:“太后离开后,又去见了太尉大人,同太尉大人在书房谈了很久的话,王嬷嬷也跟着太后进了书房,奴婢见书房外没人,斗胆凑过去,却听见太后和太尉大人似乎在里面起了争执。”

“争执什么?”

“奴婢听不清。”

一个是自己的亲叔父,一个是自己的亲姨母,难道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崇光有一种和此次赐婚之事有关的直觉,想到赐婚,便又记起到那夜自己质问皇帝为何不经自己的同意便要赐婚,皇帝面上阴沉而压抑的神色。他只道是他自己的错,未多说一个字。

才一日过去,崇光发觉自己仍是在乎皇帝没说出口的理由。是不是因为他待她如同亲妹妹,又忌惮叔父,才迫不及待地要给她找个人家,想令她同叔父撇清一些关系?

天色渐近朦胧,窗外的池塘传来阵阵蛙鸣。如玉端了降暑的冰块放在屋角,将连儿支去厨房,走到崇光身边道:“郡主,赵公公告假回乡了。”

崇光手中刚取下的玉簪滑脱,碎裂在地。

“你听谁说的?”

如玉弯身边捡碎玉边道:“说来也巧,奴婢见郡主这几日胃口转好,抽空去了趟集市,打算买几道有名的民间点心回来,却看见了从前在瑶光殿伺候过的香雪,她偷偷出宫典当东西,怕奴婢宣扬出去,便先与奴婢套近乎,向奴婢说了些宫里近来发生的事情,她说赵公公突然家里有事告假了,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去送过他,大家也都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出宫的,他的差事已叫底下的李云福顶了。这赵公公也真是奇怪,那晚送郡主归来时,竟一个字也不提要回乡的事,且奴婢看,连儿这两日像往常一样,仿佛什么都不晓得呢。”

怪不得那晚赵公公会告诉自己连儿是他妹妹、又嘱托自己给连儿一口饭吃呢。崇光道:“此事暂不要告诉连儿,你去准备些纸钱,晚些时候,我与你一起去后门外头烧吧。”

“准备纸钱?”如玉张大了嘴巴,捡起来的碎玉又从手里掉了下去。“赵公公难道是被陛下——”话不敢继续说下去,急忙拿手捂住嘴巴。

夜深人静,两人蹲在后门外烧起纸钱。

想到赵公公往日的好,如玉的眼泪簌簌下落。

崇光感到哀痛,却也能理解皇帝。

皇帝从赵伦这里发现了多少关于他和叔父来往密切的证据?哀痛之余,崇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中宵,太尉书房的灯光依旧亮着,卫英坐在灯下,望着墙壁上悬挂的卫氏祖训,陷入了沉思。

白日里,太后怒气冲冲地站在这里,指着他说:“好你个卫英,谁让你自作主张撒谎欺骗容儿的?你怎么忍心看她如此痛苦?”

“太后息怒,臣不忍心。”

“不忍心你却骗她说她是先帝的女儿?皇帝已下旨赐婚,你叫她接下来该怎么做?抗旨还是寻死?”

“太后可劝陛下收回成命。”

“哪有皇帝下旨又收回的道理?本宫做不到!”

“太后一定有办法。否则,太后的计划可要怎么继续下去?”

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卫英的沉思,卫英将墙壁上的卫氏祖训取下,案头看不见的地方收妥当了,方去开门。

门外站着崇光。

“容儿身体好些了?这个时候怎么还不睡?”

“叔父不也没睡么?”崇光倚身在门框,抱起双臂,目光和语气咄咄逼人:“叔父,赵伦死了,你知道吗?”

卫英愣住了。

“叔父脸色为什么变得那样难堪?是在怕么?”

☆、第27章

卫英收起所有情绪,如常道:“叔父怕什么,叔父又没和他勾结。叔父只是有些感慨,赵公公心地善良,知恩图报,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可惜了,陛下果然是洞察秋毫,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只是这回却冤枉了他。”

崇光觉得他先前的反应非常奇怪,断定他依旧有事瞒着自己,遂冷笑了一声:“但愿叔父所言都是事实,可不要忘了先前对容儿说的话。”转身方欲离去,听见卫英叫自己站住,却没回头。

卫英快步走到她身边,望着她的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祥和慈爱。

崇光听到他轻轻喟叹:“叔父不久便要动身离京,有几句话要叮嘱你,叔父临走之前,一定毁了你和瑞王这桩婚事,叔父走后,你安心在府里呆着,等叔父回来给你挑个如意的夫婿,叔父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不必时常入宫去给太后请安,除非她下旨召见不得不去。”

……

雨从夜里开始下,一直下到清晨,整座皇城氤氲在一片雨雾里,寿康宫中,有人来报太后,说丁美人请安来了。太后抚着指上的蔻丹,扬起嘴角:“她倒是一日不误,传吧。”

宫人领着丁美人进殿。

“你这孩子真是有心,六宫之中,再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太后抬举臣妾了。”

“皇帝近日可有召你侍寝?”

丁美人摇头:“陛下近来为国事操劳,废寝忘食。”

太后从她温婉恭顺、不争不抢的外表之下,依旧看出了独守冷宫的寂寞,点拨道:“皇帝忙起来,连他自己都忘,更别指望他还记得你们这些如花美眷,这一点,静妃倒是比你看得明白,你只要将你对哀家的用心拿出一半放在皇帝身上,还愁皇帝有朝一日不会正眼瞧你?”

丁美人道:“臣妾无才无貌,远远比不上静妃姐姐,而陛下英明睿智,必定会是流传千古的明君,臣妾能入宫,便已是莫大的荣幸,不敢再奢求其他,臣妾来给太后请安,也是臣妾的本分。”

太后只是笑着打量她。

丁美人又道:“太后最近感觉身体如何?不如让臣妾今日再为太后案抚一次吧。”

太后摇头:“多亏了你此前每日来请安时为哀家案抚,不过哀家身上最近不疼就不必了。”

丁美人见太后拒绝,知晓今日已无机会再近太后的身子,既已请过了安,便向太后告退,太后开口挽留她:“吃杯茶再走吧,昨日,江南进贡了一批新茶。”

丁美人亲口将一盏茶饮完,告退离开。

只太后一个看过来的眼神,王嬷嬷便知道她想问什么话,到跟前:“奴婢翻了彤史,这一个月,她不曾侍寝。”

“那也要提防着,以后她每日来请安时,把药都安排好。”

“奴婢明白。”

“她这案抚之术对本宫这副身子骨的疼痛确是有效,倒让哀家想起了梅太医,哀家之前可真是大意了,往后再不能叫她近哀家之身。”一想到梅太医,太后心有余悸,问王嬷嬷:“本宫要你去查的事,你查清楚了吗?”

“她的母族和梅太医没有关系,奴婢以为,或许是太后想多了。”

“她的祖父是丁太傅,丁太傅暗里是站在皇帝一边的,无论怎样,都得提防着。”太后起身,走到鸟笼边上,拿起竹篾去给笼子里的画眉鸟喂食。

王嬷嬷从身后提醒:“郡主此时已听信了太尉的话,认定自己是先帝的女儿,奴婢怕她不愿出嫁而寻了短见。”

画眉鸟翅膀一张,灵敏地跳开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探头探脑地望着笼子外的人,不肯听从。太后掷掉手中的竹篾,气愤道:“本是一桩美事,偏偏叫卫英给搅出了岔子,依哀家看,他分明是故意想坏哀家的好事!要让容儿对皇帝死心竟出此下策,换做其他人,此种违背人伦的婚事都不会答应,更何况是容儿,容儿性子随极了她母亲,若不毁了这桩婚事,她必是寻死。哀家虽然想将她嫁给玄庚,却不想要她一个死人嫁过去!”

王嬷嬷见太后一筹莫展,心想:这还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太后明里已不干政,想要说服皇帝收回成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

前些日子,崇光为着卫英的事四处奔走,无暇顾及外面那些流言,如玉便先自己做主安排了人去外面查,距今已有好一些时日了,其间,派去的人每每查到一点消息,线索就断了。如玉心里笃定了是那温家千金散布出去的,总是想找崇光说起此事,可太尉刚从刑部出来,崇光就中暍了,此后卧床数日,病情刚有所好转,又听闻皇帝赐婚的消息,再次受了打击。是以决定暂时不告诉崇光。自那日深夜宫中面圣后回府,崇光的身体和气色都逐渐好转,如玉按捺不住,终于找到机会都告诉了崇光。

崇光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连日来牵挂着其他种种,竟都快忘了流言一事。

如玉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那日在香泽山,温小姐认出了自己和瑞王,瑞王又替她们出了头,将温小姐一行人教训了一顿。若是心胸狭隘些的,要散布那些谣言还不容易?温小姐和她携带的那些家奴们倒是嫌疑最大了。

但那些家奴都是一群喜欢仗人势的东西,只敢在弱者面前狂吠几声,若说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可瑞王是皇帝最看重的手足兄弟,堂堂王爷,他们定是没胆主动得罪的。

流言意在中伤自己和瑞王,要毁了他们两人的清誉。崇光心里倒是想了一种极大的可能。

回忆起温小姐那日的言语姿态,如玉的厌恶之情不觉已堆积了满脸,温小姐的一言一行,在她看来都是惺惺作态,她一说起温小姐,浑身的皮都是痒的,恨不得立刻找人打一架才会舒舒服服,她一急,讲出的话都不想过脑子了,气冲冲地说:“郡主,要不咱们直接找个人将那温小姐捆了,拿药迷晕,再随便找个男子放在她身边,专门叫人撞见,也去坏她的清誉。”

崇光不由感到好笑,扯她的衣袖安抚:“你这做法容易叫人抓把柄,也冲动了些,虽然我也觉得温家可疑,可咱们依然要讲求证据不是?你不用这么着急地为我出头,咱们先弄清楚事实再说,若是证实流言是她散布出去的,本郡主岂会放过她?”

如玉沮丧道:“可是奴婢派人去查了这么久,却没查到证据。”

“那你先说说你派去的人是怎么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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