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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记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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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扭的笔画挤满整张纸,道不尽女子临死之时的悲戚。

水苏解释:“这是喜娘最后逃进真切观时,留在《道家录》上的遗言。她身上鬼气横生,有化鬼之象。奴以她教奴的方法,用茶水化去附在她身上的邪念鬼气,谁料她命入膏肓,鬼气虽去,血肉却萎靡难复,三日后便去了。”

“莫非喜娘夫人的尸骨也在观中?”

“她在前堂,”水苏道,“奴将她的尸骨塑成金身,供上香,奴一直憧憬佩服她,她纵是离世,也还要一如既往地憧憬她、佩服她。”

全瑛听她柔声细语地说着,只觉毛骨悚然,心道这女子对喜娘用心怕是不简单。

他面上只道:“萍娘子,请节哀。”

水苏、萍娘,他早该猜到的。

《喜相逢》哪里是出戏剧,分明就是不真实存在的美梦。

在少女美梦中,她是自始至终都被父亲深爱的闺秀,祸害父亲的秽物不仅被斩首示众,还受尽世人唾弃,永世不得翻身;她爱慕的神仙娘子历尽千辛,终与郎君再续良缘。没有生离,也没有死别。

她刻意掩去夫妻决裂、兵刃相向的事实,既是告慰喜娘在天之灵,亦是安慰她自己。

“喜娘一直都是个正直的好娘子,奴当真为她不平。”

水苏叹了口气,转脸见躺在地上的王修士竟已在他们不知不觉中醒来,便笑曰:“郎君,夜安。”

“……夜、夜安。”

王修士说罢,扭头见了玉贤,又做惊讶状,兴冲冲地喊道:“玉贤兄,这是怎么回事?你快放开我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入捉鬼么,怎么我一醒来,反而是我给绑地上了?这位姑娘和这两位道友又是何许人也?”

玉贤看着他,神情复杂。

“王郎君,小女子正在同他们三位谈论炼化鬼器的事,”水苏似笑非笑,幽幽道,“奴在此处也接待过不少鬼化的郎君了,对这块熟悉得很。不知郎君是当真一无所知,还是发动了仙门禁术,才落得这般被缚在地的下场?”

“姑娘,你在说什么啊?”王修士扭动着身体,又不好意思朝玉贤那爬,额上生出几滴不易为人察觉的细汗,“玉贤兄,你们这是在开玩笑么,快放开我,我们说好的去捉鬼……”

“抱歉,王兄,麻烦你再睡会。”

玉贤正深思着,容不得旁人叫嚷,不等其他三人动手,便在那人穴道上点了几下,王修士紧绷的身体便一送,昏死过去。

水苏又道:“一言蔽之,奴被困在真切观,既是因为喜娘的庇护,也是因为奴无路可选。奴和喜娘都为赤云宗坑害,奴苟且偷生,却因力气低微、拿赤云宗毫无办法,只能救助同为赤云宗所害的修士们,行善积德,以消磨时光,只愿那些勾结起来的恶人早日被制裁,好让爹爹和喜娘的在天之灵得到慰藉。”

玉贤正想安慰情绪低落的少女,忽觉地动山摇!

真切观中的震感尤为激烈,被放置在高处的小物品跟下雨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掉,就连水苏身后的金屏风,都被震塌了。

混着孔雀羽的金丝散若一片绒毛,飘落于尘埃之中。

宋徽安忙护住全瑛的头,怒道:“怎么回事?!”

锐不可当的道法之力冲破道观结界,直劈进观中。

来人御剑而来,正气凛然,大喝道:

“妖门鬼道,还不受死!”

耀眼的光将屋顶劈开,那人操纵法宝,掀起的飓风于将屋顶吹飞。

残砖碎瓦直往下落,宋徽安将全瑛紧紧护在怀中,玉贤亦念起防护咒以保护众人。

屋顶没了,被存放于暗格中的修士尸骨悉数可见。

这可不得了。

乍一眼看过去,两个桃木精、一醒一昏两个修士、一个活人、两个石像精,守着一屋子修士尸体,当真像是在预谋惊天大案,可疑至极。

“好啊,不枉我一阵好找,总算找到这翰城中传说多年的鬼观了。让我看看你们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敢在翰城里做屠戮修士!让我来讨教一番!”

【作者有话说:注:“夫婿轻薄儿”出自杜甫《佳人》。】

第43章 观破

来人所言极有逻辑,连玉贤这等光明磊落之士,一时间也百口莫辩。

可当玉贤看清修士样貌时,又眼前一亮。

然而,不等他出声,水苏便拦住他:“郎君莫要管奴,快逃!”

她话音未落,裹着疾风的鞭影便骤然落下,玉贤和宋徽安均向后一跃,带着怀中人躲开这一击。

“姑娘快走!”

两名镇宅石像所化的小道童原本守在门外,见此情景,当即化作两道飞影般,如同灵巧的两叶飞刀,朝浮在半空中的人扑去。

水苏大惊失色,冲他二人喊道:“傻子!快回来!”

修士冷笑一声:“尔等小鬼不自量力,自来寻死,也省得我追着你们跑了。拿命来!”

他说罢,抬起手,长鞭如有生命的长蛇,唰唰作响。两名小童身形极快,鞭子却更快,凌厉的鞭影在夜色中炸开,刺得人眼睛生疼。

“回来——!!!”

少女凄厉的呼唤中,两道影子为长鞭击碎。

乱风吹过,碎石坠下,摔在地上,散为齑粉。

修士收鞭,缓缓靠近屋中几人。

正是不久前追着全瑛和宋徽安的修士。

玉贤沉声道:“邹道友,别来无恙。”

修士瞄了他一眼:“您是哪位?”

玉贤奇道:“邹道友,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容山妙音宗弟子的玉贤,三年前在雁回镇,我们曾结伴镇鬼。”

“久仰妙音宗玉贤先生大名,但我从未与他一同镇鬼,”邹道长皱眉,“尔等鼠辈冒充名门,当我不知你们的诡计么。玉贤先生为人光明磊落,怎会与妖人为伍?我敬仰玉贤先生已久,自不能让尔等沾污他清白。莫要挣扎了,快快受死!”

玉贤见他一副全然不认识自己的模样,瞪大眼道:“邹道友,你当真忘了我?你听我说,这道观并非鬼观,其中缘由还需慢慢说来,你且把剑放下,切莫意气用事。”

“妖人,谁要跟你套近乎?”

邹道长长眉一拧,鞭指众人:“既然犯下伤天害理之罪,就不要为今日下场辩解!”

白光便如漫天逼近地面的流星,直朝众人攻来。

玉贤无奈,只以篪应敌。邹道长来势汹汹,他却不愿无情。篪声低沉缓慢,如高山隐泉,全不见杀意,到底还是留了一手。

“这手破阵乐倒有模有样!想来平时偷师学了不少东西以惑正道,”邹道长又低声念出几个咒语,轻蔑地笑道,“我看你能不能接下这招!”

几条火龙应声降下,将小观团团围住,篪声骤高,如山鹰惊啼。肃穆的凉意与锐不可当的灼热相撞,不过多时,玉贤额上便出了一层薄薄汗。

大事不妙。

这位邹道长是靖水无为宗年轻一辈中风头最盛者,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常年游走在外,为民除害,只是爱钻牛角尖,一旦认定的事就极难轻易改变。

明明二人上次分别时,邹道长实力还与他相仿,不想时隔三秋,邹道长修为大增,竟已达到出窍境界!

而他仍是个元婴修士,自然会落下风。

他拼尽全力也只能挡得住一时,支撑不了多久。

宋徽安不怕舍弃桃木假身保护全瑛,全瑛却怕他暴露厉鬼真身,忙拉住他:“竹哥哥,莫要冲动,咱们看情况办事!”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快逃啊!你们打不过他的!”

水苏见他们护着自己不愿离去,声嘶力竭,泪水由眼角滚落。

“你们快脱,莫管奴,奴活了这么久也活够了,横竖一死罢了,但你们不能死!奴好不容易才遇见可托付的人,你们快带着《道家录》逃啊,喜娘用命换来的至宝,决不能毁于一旦!”

她仰头,怒目圆瞪,全然看不出一个文静可爱的少女模样,如终寻见死敌的厉鬼,冲姓邹的喊道:

“邹觅!你杀妻投贼,不得好死!奴死不足惜,但决不让你好过!否则喜姐姐在天之灵永不瞑目!你厚颜无耻,猪狗不如,苍天有眼,咱们走着瞧,你不得好死!!!”

三人大惊。

他就是杀了喜娘的负心汉?

玉贤尤为震惊。他印象里的邹觅已有两百来岁,而按照水苏的说法,云郎转生如今也不过二三十岁。

究竟是水苏认错了人,还是邹觅有问题?

亦或是,这两人都不正常?

“死到临头说什么胡话?”

长鞭一挥,直将观中的景象搅乱。

大地剧烈晃动。

被卷进空中的金银饰物于瞬息间变为蒙尘生垢的老器。无形的边界迅速缩小,朝道观的中心——水苏——退去。

玉贤闷哼一声,吐出口鲜血,仍咬牙吹篪,紧盯着邹觅不放。

水苏不断捶打玉贤的胸膛、肩膀,仍不见他停手,万般无奈,只向全瑛央求道:“权郎君!你们别再管奴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你们都没了,谁来拯救被邪道坑害的修士百姓?!快走,莫要管奴!”

全瑛见她去意已决,只叹气:“水苏姑娘,珍重!”

水苏这才转笑,朝他们点点头。

“珍重!”

全瑛一手燃起用以转换时空的黄符,一手伸去拉玉贤,玉贤竟钻起了牛角尖,宁愿当肉盾活活被邹觅打死,也不愿后退半步。水苏见此,痛苦难当,遂深吸一口气,忽然尽全力将他向后推去。

与其说是推,不如说是整个人撞在玉贤身上。

说来也怪,她一个弱不禁风、只拿得动碗筷的少女,此时此刻却如有武神附体,力大无穷。玉贤七尺男儿,也被她撞得整个人往后仰倒。

电光石火间,他惊愕地睁大眼,篪漏了一拍,宋徽安趁势抓住他的肩,将他带离愈来愈小的结界。

结界彻底崩塌。

真切观彻底暴露在现世。

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少女面上挂笑,光滑的肌肤骤然老去干瘪,变为满脸褶子的老妇模样,继而腐烂骨化。

转瞬之间,红颜化为枯骨。

风一吹,人骨便尽数散为灰,与残砖碎木亲密无间,再分不清彼此。

因法阵禁锢,她才得以在阳间存在这么久,维持整个结界运转的《道家录》甫一离开法阵,她自然也在瞬息间偿还了多得的青春与阳寿。

“水苏姑娘——!”

玉贤悲切万分,被宋徽安死死拽住。厉鬼的怪力优势尽显。宋徽安一手抱着全瑛,一手拖拽住玉贤,只等全瑛手中的黄符燃尽。

然而,他们尚来不及松一口气,眼前便忽然一黑。

阴森的虚无没顶而来,将三人尽数吞噬。

那股虚无仿佛生着股凶意,喷薄而出的可怖威压化作实体,如灌入人脑的水银,镇得人头痛欲裂,几乎丧失神志。

不止是肉身的玉贤,使用假身的宋徽安也在瞬息之间失去知觉。全瑛瘫软在宋徽安身边,动弹不得,水晶镜外的本体却仍关注着此间变动。

“邹兄,你干嘛如此大费周章,先将人收起来便是。”

白衣修士说着,抛了抛手中的锦囊法宝,慢悠悠地向邹觅晃去:“走吧。既然鬼修已经抓到了,我们便回去复命吧,出来有些时日了,是个人都累了。师尊们还等着咱们大功告成的佳音呢。”

“好。我这就来。”

邹觅应罢,遂欲御剑而去。冥冥中,却像有什么牵引着他,让他低下头来,俯视脚下的废墟。

一地残砖败瓦。大火沿着可燃的废材一路烧过去。道观废墟陷入火海。

方才还金碧辉煌的前堂只余一地烂碎木渣。神像金色的胎体转为焦黑,隐隐露出内里的人骨。

一股莫名的烦闷涌上心头。

也不完全是烦闷,他总觉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低声呢喃呼唤,带着无尽的哀伤。

“怪了,这破神像都摔烂了,只有一具破骨头,有甚好看的?”

他喃喃自语,遂摇摇头,御剑而去。

捉住他们的法宝着实厉害,仅一瞬就将他们三人全部收住,威压出奇惊人,连全瑛分身上的神识也差点昏死过去。

尚存一息的神识悄悄飞出道童躯壳,在其余两人身旁转悠。

“玉贤先生,玉贤先生?”

玉贤犹握竹篪,趴在黑漆漆的阴影里不做声。

不得不说,他毕竟是仙门中最讲仪表的乐修出身,就连趴在地上,躯干四肢的曲直都恰到好处,体态既不僵硬也不软绵,十分得体。

全瑛的神识在他鼻下一探。

万幸,没死。

神识又飘到另一边,戳戳宋徽安的脸。

喜娘面已摔碎在地。厉鬼露出真容。比起玉贤,宋徽安陷入昏迷时的体态也不甘落下风。

他竟是跪坐在地上昏过去的。直起的上半身随着低垂的头颅,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几乎能叫人想象出衣物下薄而美丽的肌肉。

姿态颇有慵懒弄香兰的味道,不算结实宽厚的肩背如一柄薄刃刀,秀丽中带着难言的凌厉。

全瑛想,他以这个姿势着陆,屁股和大腿准要疼死。

且说宋徽安素喜洁净,将这具假身保养得极用心。

他们出门逛夜市前,他甚至拿路上买的香片,融进清水,仔仔细细洁了面。他的脸颊嫩得像一汪有弹性的温水,任谁碰上都会爱不释手。

若非为情况所迫,全瑛倒还真想趁着难得的机会,捏着宋徽安比常人凉润细腻许多的面颊,不放手了。

第44章 笼市其一

“……竹哥哥,竹哥哥?你还好吗?回答我呀,哥哥?”

宋徽安不做声。

全瑛心中一沉。

这到底是什么法宝?

按理说,厉鬼只是借用桃木假身,即借宿在这个躯壳中,躯壳所承受的伤害并不会转移到他的本体上,戏鱼但眼下,宋徽安的鬼体业已陷入昏迷。

假身的眼睛微微张开,呆滞地看向地面。凝结着错愕神情的脸配上无神的瞳子,让他如同人偶。

这真真是个混蛋法宝!元婴修士和千年厉鬼的神识对其竟无任何还手之力,而全瑛的神识哪怕只分出万分之一,对污邪秽物仍具备天生的威慑力。偏生在这捉人用的法宝中,全瑛竟感受不到半点秽物应有的凶恶之气。

萦绕在三人身侧的,唯有纯粹的静谧与黑暗。

全瑛分身的神识气得冒烟,他的本体能清楚感知到,潮水一般的疲惫感正一叠又一叠地冲击着自己的神识。

分身那头反应愈发迟钝,竟让上神本体也有种眼皮挣扎着要合上的错觉。

这抹神识受伤了。

以防彻底睡死过去,神识赶忙回到假身中,借助仙桃木仅存的那点日月灵气,调养生息,以坚意志。

此处也不知是何方天地,黑得不见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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