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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记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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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安皱眉道:“不要,我明天不想出门。”

“这是为何?”

“七月半,鬼乱窜,一群没头没脸的东西挤一块唱丧曲,比敲锣打鼓还要吵。”宋徽安应是想起在废墟生活时的遭遇,略带嫌恶地说着。见一些背柴的村人走近,并不时打量他们,他又自觉不说话。

待到村人走远些,宋徽安又低声道:“说来也怪,这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竟然都这个时候开始布置家门,贴红画挂灯笼,难不成是喜迎死鬼么。”

全瑛亦低声回道:“打不定是民俗不同。”

这话鬼都不信。

谁家没事干在鬼节前张灯结彩?大活人不迎财神,反而迎鬼进门,瞧那装点门面的架势,若是心诚则灵,招来的鬼足足能将他家家门踏烂咯。

每家每户的男女老少都忙着布置自家门前院落,一些坐在门口的村人见了他俩,甚至会主动上前问好,想来是很熟悉修士。

“哎哟,活神仙,您从何处来?”

“东土空空洞。”

“哎哟,俺可莫得听说这笛方,”老村民颇为热情,“您是刚到俺们村的吧?进来来俺们家坐坐,俺们家有茶水伺候您。”

乍一听无甚问题,可一细想,便如同在说“我们这有很好的杀猪刀”一样。

全瑛换上人见人爱的孩童表情,道:“不用不用,老爷爷,我和我哥哥在村口的陈金氏那落脚啦。”

老头颇为失落,皱眉道:“呀,没缘分。”

“有缘的,有缘的,”全瑛道,“老爷爷,我和我哥哥才疏学浅,您能告诉我,你们这是在准备什么节么?”

老头如同骤然间换了个精明的魂灵,卖傻道:“什么节日哦?俺们村习俗,在每年七月半祭祖上坟,向祖先尽孝,哪有什么节过。”

“原来如此,”全瑛点点头道,“我看大家都很认真,还以为在迎财神爷呢。说起来,爷爷,你们这闹鬼吧?”

老头摆手道:“闹什么鬼,不害人的。”

全瑛双眼微微眯起,心里有了个大致的底。

恰逢此时,他身后传来一连串脚步声,有什么东西裹着风朝他飞来,宋徽安手疾眼快,将他护进怀里,没让那一颗拳头大的石头砸中他后脑。尽管小道童并非肉体凡胎,但他觉得,他也一定会疼的。

不料宋徽安亦难逃飞石。他登时动怒,猛然回头。

“快抓住他——!摁住!摁住他!”

【作者有话说:虽然看起来很废话但其实并不是【【】

第25章 陈家村其四

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呜咽,身后传来一阵肢体摩擦黄土的闷响。

那些人倒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全瑛收回已现形的嵯峨剑,亦跟着宋徽安回过头去。

几名村民将一个佝偻的灰色人影摁在地上。

被压住的人奋力挣扎,瘦弱老迈的身子骨哪有什么能耐,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颤抖着被人摁得咯咯作响。

那人的头也被人拽着头发压住,只能哼哼着将脸埋进土里蹭几下,一头乱发因为久未清洗,业已蒙尘结块,如今又染尘土,更看不出原本的花白。

“摁住了摁住了,快把她绑起来!”

“别再让这个老疯婆跑出来了!真晦气!”

不是他,而是她。

为首的村人使麻绳将那人反手绑住,见那人仍不断颤抖,又面露凶相,恶狠狠地抓起地上的石头,对着她的脊梁狠捶十余次,全不顾他死活。周围人几乎都能听见骨头断裂的残响。

“呜呜!呜呜!……”

那人吃痛,低嚎起来,仍不吐出一个字。

如此看来,这人不是呆傻了,就是个哑巴,只是眼下她被人制住,动弹不得,看起来更像是待宰的猪猡,全无身为半点活人的尊严体面。

全瑛心中警铃大作,生怕这种景象会勾起宋徽安的不好回忆,遂小心翼翼观察着宋徽安的脸色。

他见宋徽安微蹙眉头,忙捏了捏他他掌心的软肉,柔声道:“竹哥哥,你被砸疼了么?我给你揉揉吧。”

“不用,我没事,”宋徽安道,“大爷,这是什么人?为何这样对她?”

老头道:“她?嗨,那是俺们村的老寡妇秦婆子,突然就疯了傻了的,她儿媳妇柔柔弱弱制不住她,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还是跑出来偷别人家东西,偷鸡偷狗,还拐别家娃娃当孙子,日子一久她儿媳妇也管不了她,全村人就一起把她带了出来,养在村尾的小房子里,全村每天一户管她饭吃,不让她饿死就成。”

正逢此时,村人们将那秦婆子从地上拉起,人眼依稀能透过单薄的衣料,瞧出老妪的体征来。她方才被正面摁在地上,满脸满身都沾着黄面似的土,以至于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孔。她似是被打怕了,双腿此时也使不上劲,身体斜斜地往一边倒,只能被人提溜着勉强站里。

她嗯嗯啊啊地半张着嘴,流下一串哈喇子。

她似是看到了不远处的全瑛与宋徽安,吐出舌头,讨好似的发出“哈哈”的喘气声,任由其他村民将她拖走。

全瑛不忍再看,奇道:“她儿子不管她?”

老头吸了口旱烟,从黄黑污垢相间的烂牙与干瘪起皮的嘴唇间吐出一口烟,又絮絮叨叨起来:“她儿媳妇就是陈金氏,小寡妇一个人没夫没子就够可怜,家里每个男人,耕地都困难,地里米啊面啊都要种不出来了,哪管得住这老疯子?”

“公子啊,不是俺们狠心,俺们这是帮她,再说了,管不住这老疯婆子,全村人都胆颤心惊的,不是今天夜里你家院里少了只鹅,就是明儿在家门口玩的小孙子给臭阿婆拐走,俺们哪能让她胡来啊!”

简直胡扯。

这陈金氏虽看起来家徒四壁,但她的后院可一点都不穷。他们全村人都住在一片云朵下面,陈金氏后院的围墙又不是高耸入云的铜墙铁壁,几堵烂土胚墙,成人稍微踮脚就能数清她家院里的猪,她穷个屁。

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可以肯定的是,不仅是陈金氏,这个老头,甚至全村人,都在撒谎。

撒一个瞒天过海的大谎。

他正暗中思忖,便听不远处有人道:“老乡,打扰了,我们是暨原善德宗的弟子,游经此地,听闻这处有鬼怪作祟,尚未根除,还请让我们一试。”

“嘿,活神仙,您来得正是时候,这马上七月半了,俺们就怕这鬼大爷脾气暴了,降罪到俺们村。”

“您莫慌,有我们在,那鬼伤不着您分毫。只是这鬼节并非吉日,为何全村都像是在布置节日庆典?”

“活神仙,您有所不知,俺们村一来实在明日祭拜祖先,二来是怕摆出辟邪的物件惹怒了鬼大爷,还请活神仙不要怪罪俺们,那位既然赶也赶不走,除也除不去,这么多年下来了,俺们也只想同那位做好阴阳邻居。”

全瑛闻声望去,见三名元婴修士玉树临风地站在村道上,所着黑校服果与他在丹霞镇上所见的善德宗弟子相同。

三名元婴修士青年状貌,面带笑意,很叫人动容,一看便知是修养极高的内门弟子,资质上佳,前途可期。

听村民将本村情况介绍一二、又邀请他们留宿家中后,三人低声商量几句,为首的玉面修士便笑道:“有劳您了。”说罢,又对身边同行两名白衣修士道:“段兄,程兄,不如你们两位也与我们同住吧,住得近,晚上驱鬼也有个照应。”

姓段的道:“这倒不必,陈家村贫瘠,我们怎能都麻烦一户人家,岂不是给人徒增劳务?我同师弟另寻一户人家便是,等我们都安排妥当,再一道商量晚上的驱鬼镇邪之策,你看如何?”

全瑛见此,双眼一眯。

这白衣他亦觉颇眼熟,那料子由百年蚕王的白金冰丝织就,佩以金玉,好不华贵,可不正是赤云宗的校服?

那名善德宗的弟子点头道:“段兄言之有理。我同师弟们这就去料理杂务。明个就是七月半了,鬼门大开,既是除鬼的好时机,又是容易惹祸上身的坏时机,我们都得多多注意。”

他叹了口气,又道:“只可惜此次除鬼,玉贤兄说什么都不愿来。他坚持要护送他那一干小师弟回容山,唉,他的镇鬼哀乐和杀乐堪称一绝,若是此次镇鬼有他同来,我们便能再添几分胜算。”

姓段的淡淡道:“张兄无需顾虑,我们五名元婴修士,就算不能根除邪祟,也必能全身而退。涂水赤云宗与暨原善德宗联手,能有甚闪失?”

“那在下便承段兄吉言了。”

黑衣弟子们笑着与赤云宗的人别过,由方才被搭话的村民领进屋去,置办借宿的住食。

而被全瑛收入荷包中的木珠,此时却骤然颤动起来,隔着衣料,蹭着他的腿。

全瑛这些天来尽是寻思着如何讨宋徽安欢心,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他足足愣了几两三秒,才确定是子书的魂魄。

这可怜孩子收入被木珠中,修养足有半月之余,虽因被全瑛封去作为人的本我意识而失忆,但听到师门名号,陌生的熟悉感仍强行唤醒其意识。

眼见着那两名赤云宗弟子朝他们这处走来,全瑛面不改色,只用一只手轻轻捂住荷包,借指腹将法力穿透布料,安抚少年躁动不安的亡魂。

我究竟是谁?你有是谁?赤云宗与我是有关的吧,为何不让我见他们?

我在这,我在这啊!

少年亡魂的迷惘无助尽数传达给全瑛。全瑛叹息。

他也知道这孩子纯属出门不看黄历撞了大霉,才落得此番田地,待到时机成熟,他自要将他囫囵地送回师门去,省得天道将误断人命数的劫难算到他头上来。

但所谓的成熟时机,绝不是现在。

全瑛表面上笑着,同宋徽安谈笑,直至那二人经过他们。姓段的见他也穿黑道跑,便多留意几眼打量,等目光一转,瞧见他一旁未束发的白衣美人,登时瞪大了眼。

宋徽安只觉他像极了轻浮无礼的登徒子,轻哼一声,撇开目光不看他。

这本是极无礼的蔑视,落在姓段的眼中,却因美人如花隔云端,反而生出几丝合情合理、可以体量把玩的骄矜自持来。

姓程的见同伴不顶用,干咳一声,忙道:“这位小友,我们是涂水赤云宗的弟子,在下程云楚,这是我师兄,名唤段钟鸣,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二位道友好生气派,”全瑛笑道,“我叫权沐,这是我阿竹哥哥。我俩打东土来,途经此处,二位也是来镇鬼的?”

程云楚道:“正是。”

段钟鸣喃喃道:“清雅通透,不染俗尘,一如山间细竹,果然是名如其人。好名,好名。”

全瑛:“……”

宋徽安冷笑。

“师兄,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程云楚拽拽段钟鸣的袖子,对二人道,“不知二位师承何处?”

全瑛抢在宋徽安之前,笑道:“散修而已,无甚本事。不知二位道友除鬼时,可否让我和我哥哥见识一二?我门都是自己琢磨修行的散修,道行低微,还望二位道友莫要见怪。”

“无事,”程云楚笑道,“二位借宿在何处?今夜子时,我来喊二位与我们通往便是。”

“村口进来第八户便是,多谢道友。”

“不用谢,你我皆在外游历,相互帮助才是真的。我同我师兄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竹公子,我同师弟先走了,”那段钟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仍恋恋不舍地看着宋徽安,“咱们晚些见。”

“告辞。”

全瑛挥挥手送走二人,又同老头道别,拉着宋徽安在村中又逛了一圈,如全瑛所料,全村的家畜都养得极多极好,与平常的贫瘠山村根本不同。

但他们仍在表面上保持着统一的贫瘠。

而且,除去家家户户皆布置门房外,陈家村还有一点疑处。

这村子太安静了。陈家村猪都养得又肥又多,本就因闹鬼没个安宁,怎会偏偏没养那物。

这一点,连久居深宫不查民情的宋徽安都看出来了。

他比较着一路上之前所见的其他村子,对全瑛低声道:“阿沐,这村里怎么没人养狗?”

【作者有话说:忘记赤云宗的姑娘可以复习一下上一卷~】

第26章 阴祭(上)

犬本是辟邪的灵物,其中又以黑犬最为灵验。

哪怕这些犬只不能感应到鬼神,亦是世俗世界里最为常见的护院动物及伴侣。它们中命好的,有个主人家,趴在自家院前晒太阳;命不好的,带着同类留下的爪痕和牙痕,走过一家又一户,靠全村人赏的百家饭过活。有能耐的还能帮主人家上山打几只兔子。

平时最亲人的东西,一旦有陌生的生灵或死魂靠近,它们便一改人前的温驯,龇牙狂吠、凶狠警觉,叫活人不敢为害,让阴类没胆造次。

一言蔽之,这种最物美价廉的平安符,在陈家村这样一个常年闹鬼的村子里竟一只都看不到,邪门得厉害。

原来前夜,他们进村时听不到犬吠,是因为这村子根本没有养狗。

至于这究竟是此地克犬,还是有意为之,就仁者见仁了。

他们走过村里几户人家,那些村民均未见过他们,便争抢着热情相迎,邀君共享祭祖家食。有见了宋徽安貌美不凡的,更是直问活神仙还娶不娶妻的。

看那一张张黝黑笑脸,桌上酒菜飘香,好一个民风淳朴的世外桃源。

唯一不和谐的是,村西角落里有个破柴房——从大致轮廓看,只能委婉地说是个房,而不是带门了扇破门的窝——里面是不是传来呜咽和铁链摩擦土地的声响,煞是渗人,像是人畜垂死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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