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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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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程显听的手动了一下,与程透十指相扣。

“许多年前,我从一个人那儿拿走了三样东西,今日我忆起,觉得也许可以一试。”

“接下来要发生许多事了,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都放平心。”程显听略带疲倦地拿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乱七八糟的事,出去我保证全跟你说清楚。”

“好。”程透认真道。

师徒俩穿过漫长的隧道,设置有高台的房间近在眼前。那房间应该一片亮堂,今日却伸手不见五指。程显听拉着程透,和他一起站上了一级台阶。

白光乍现,他们对视着,程透记得此时在师父的描述里,他们身上应该现出衰老与垂死之态。可是程显听没有,连他自己也没有,这倒令青年有些意外,但程显听好像料到如此,眼神温柔地凝视着他。

眼前被白光铺满,师徒俩同时感到思绪抽离,脚下一软。

这一刻,两人仍牢牢握紧彼此的手。

虚无与混沌中,程透再度睁开了眼。

青年发现自己悬浮在黑暗中,这是绝对的黑暗,他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又或者“他”也已经被黑暗吞噬,消失殆尽。

他在虚空中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好似变得无关紧要,也许过了一年,也许才过一瞬。他强迫自己不停止思考,可是刚聚,便又涣散。程透只得盯着远方,空无一物的远方。

许久,他看见远方的尽头,亮起了两盏灯火,青年眯起眼睛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是星星,两颗星星,又好似一体。

唯有两颗星星亮着明媚的光,程透看见其中一颗化作流星,在黑暗里拖着绚烂的尾巴坠落,坠落,归于虚空,无影无踪。

那是什么?

他又能思考了,这是哪里,那又是什么?程透闭上眼——大抵是闭上了眼,他回忆着来到黑暗之前自己在做些什么,和谁一起,脑海中似有一盏灯徐徐亮起,意识再度散开,他听见有一个声音焦急地唤道:“程透——”

“程透——”

青年挣出黑暗,映入眼帘的是师父薄灰色的发丝,他慢慢正过脸,呆呆地说:“师父,花匠死了。”

程显听把他扶起来的手顿了下,低声道:“我知道。”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岔开话题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程透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去回忆躺在泥泞里的那个女人,摇了摇头。

他环顾四周,发现两人在一个山洞里,洞穴不深,数丈远处便是入口,探来几支绿油油的树杈。外面下着雨,干净而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雨滴落在树叶上,绿意使人眼前一亮。程透问道:“这是哪儿?”

程显听沉默半晌,有些疲倦地轻轻笑起来,“是我们该在的地方。”

程透在地上又休息了须臾,站起来问说:“那接下来呢?”

程显听见他好似没事了,便自己背着手走到洞口。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眺望着远处青山绿水,眼里似乎含着微笑,“跟我走吧。”

青年跟上去,程显听独自走出洞外,他没有画避水符,但那些雨滴并未落在身上。年轻的男人停下脚步,又回过身,冲青年伸出了手。

青年上前拉住他。

这是一处秀丽山水,下着雨,但天并不阴暗,群山环绕,再远处是氤氲雾气,看不真切。嫩绿的青草地,茂密树林,钟灵毓秀之地令程透紧绷的身心渐渐放松下来,他暂且安心,专注地观察着山河美景,所有山脉环绕着中间的一座灵山,林间绿影隐隐露出一角,似乎是口古旧的铜钟。

程透慢慢地察觉出来,这里很像伽弥山,又不是伽弥山……大抵,伽弥山是仿照此处而建。

他低声又问了一遍,“这是哪儿?”

“是一座庙。”这次,程显听欣然回答了徒弟,“天地六合,纳于芥子。”

他拉着程透往山崖边上走,指着山下。那里有一道长长的朱红回廊,一折又一折,绕起中间那座灵山。回廊一侧面对灵山,一侧则连着暗红的瓦檐,瓦檐下是木雕的门,接连起无数未知的房间。

“这儿叫芥子庙,其他的,姑且再卖个关子。”程显听眯起眼睛笑道。

他好似又一点儿也不着急了,带着程透慢悠悠地走下山,雨不曾停,夹杂着几声清脆鸟鸣。他们迈上长廊,雨珠连成水晶似的线,从长廊的檐上滑落,带来些“空山新雨后”意味的幽静远淡。在山上时这里看来是山脚下,可是走到此处,原来檐外又是云雾环绕,深不见底的万丈。

每块木板都含着温润的光,有些走上去会咯吱响,程显听仿佛很是清楚哪些会响,哪些不会,他准确地避开了每一块儿踩上去会响的木板,但却又好似是无意这么做的。

他停在廊上侧目望着外面的细雨。半阴的天,廊上有些暗,对面是被雨水淋过、一尘不染的灵山,在晶莹剔透的水珠下愈发鲜翠欲滴起来。程显听垂着眼,雨时独有的暗色里,他半阖的眼仿佛有些隐含的光彩,梅骨似的手指极轻地从廊柱上触过。

师徒俩慢悠悠地走在长廊上,山雨初霁,而夕阳西下。艳红的云彩让山林间的长廊染上些薄薄的绛色,程显听薄灰色的长发也被渲染上些许,他的侧脸无甚表情,只是在金色,红色,绛色的夕阳里不似人间应有。

程透忽然出声说:“我知道了,这是你长大的地方,对吗?”

程显听显然很意外,那种近乎神圣的静默一消,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很怀念。”程透想了下,莫名有点酸溜溜的,“没表现出来,但我看出来了。”

“算你聪明。”程显听挑眉道。

两人正说着,灵山上的铜钟悠远奏响,声声回荡在山谷间。师徒俩回头望向那口自己摇动着的铜钟,几乎是与此同时,两人身前不远处,一扇房门忽然被推开,争先恐后地涌出三四个六七岁大的孩子,欢叫着追逐打闹,朝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程显听带着程透轻巧地一旋身,给那群熊孩子们让出地方,四个小孩笑着从他们身旁冲过,头也不回地跑了。程显听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无奈,埋怨起来,“说过多少次不要在走廊上跑。”

程透望着师父也莫名有些无奈,刚想说话,瞥眼见打开的那扇门里又走出一个小孩,看着同刚才那几个差不多大,只是容貌更好,肤如温瓷,唇红齿白,墨色长发规规矩矩地束着,着一袭缎面黑衣,腰间佩一玉环。眉目温和,又显出些同龄人没有的稳重来。

是个不需要做什么便很惹眼的孩子,程透不由自主多看几下,只听程显听在身后道:“谢爵。”

“什么?”程透回头望向师父。

程显听也看着那孩子,又低声说了一遍,“他叫谢爵,‘辞官谢爵’的谢爵。”

话音刚落,里面又涌出几个勾肩搭背的毛孩子,看着比谢爵年龄小些,其中一个相貌不比谢爵要差,只是更活泼可爱,很是讨人喜欢,一眼便知是那种古灵精怪会撒娇的受宠小孩。

只见其中一个大摇大摆地走到谢爵身后,肉呼呼的手掌一张开,竟是只半寸长的钱串子!那孩子举着手就要往谢爵身上放,而谢爵毫无所觉,仍专注着走自己的路。

程透啧一声,看向程显听,后者也像谢爵一样毫无所觉徒弟的目光,专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忽然,一个干净又平静的声线闯了进来,仿佛没有任何起伏,只是淡淡唤道:“靖儿。”

几个毛孩子同时一顿,脸上表情登时有些慌张起来,尤其是那古灵精怪的孩子王,想必他便是“靖儿”了。毛孩子们瞬间松开彼此,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不管妄动,那手里拿着钱串子的小孩更是僵在原地,举着手松也不是,收也不是。

紧接着,缎面的靴子迈了出来,那声音的主人穿着比所有孩子都要华贵的银白长袍,暗绣了威风凛凛的神兽。薄灰色的长发同谢爵一样束簪,随着走动微微扬起,仿佛落入人间的新雪。他淡漠的眉眼如月似霜的清冷,偏生那双眼梢略翘,令人一见而生欢。仿佛无暇的玉,将落的雪。如此冷而干净,叫人不敢吐息,惟恐浊气沾染上去。

这雪,这白,竟寻不到半分尘世的颜色。

程透也惊了,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那小小少年,又看了看身后的师父。

程显听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躲躲闪闪,揉着太阳穴说:“你看我做什么?”

“我——”程透脑袋里空了,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师徒俩莫名都有点脸红,不敢再看彼此。

此时,那谢爵好似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后异样,疑惑地转过身来,便看见一个毛孩子手握钱串子,正要往自己身上丢,开着的课堂门口规规矩矩站着三个被抓了包的,旁边是芝兰玉树,恍若皎皎白月一般的人儿,垂着眼谁也不看。

谢爵显然是被捉弄惯了,当即明白过来,先叠掌冲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俯身恭敬一礼,“谢过小殿下。”

少年既不看谢爵,也不叫他收势,只又淡淡道:“靖儿。”

靖儿立刻浑身一凛,战战兢兢地快步走到谢爵身前,弯腰赔礼道:“我错了师兄!”

“啊,”谢爵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忙去扶靖儿,“没事。”

那手握“作案工具”的孩子更加手足无措,哭丧着脸道:“小殿下,那——”

少年面不改色,迈开步子朝几个人的反方向走,“放生。”

小孩如释重负般“哦”一声,扬手就把钱串子从长廊旁边丢了下去,程透无语,对程显听道:“不是说放生吗?”

程显听道:“那下面连着六界,它从哪儿爬进来的,还会回到哪儿去。”

少年一走,小孩们立刻作鸟兽散,只是没人跟少年一个方向。程透不由自主地立刻迈开步子就要跟去,程显听却拉住他,跟上了谢爵他们,“我们往这边走。”

程透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少年的方向,跟上师父。

孩子们一路打打闹闹,谢爵落在最后面,那被唤作靖儿的领着大家在前面跑了会儿,又退回谢爵身旁,委委屈屈地说:“师兄,你没生我的气吧?”

谢爵置若罔闻,只管走自己的路。

靖儿挠了挠头,凑过去紧贴着谢爵的耳朵大声喊道:“师!兄!!”

谢爵这才停下脚步,迷茫地看向靖儿,说道:“啊?”

靖儿一脸生无可恋,再次大喊道:“我!说——你没生我的气吧!!”

许久未曾牵动嘴角的程透终于噗嗤笑了。

谢爵温和地摇摇头,回答说:“没有的。”

靖儿撅起嘴反倒埋怨起谢爵来,嘟囔道:“你怎么又耳背了?”

谢爵歪着脑袋看了他半晌,缓缓张嘴,“啊?”

程透身后,程显听也噗嗤一声笑了。

第79章 芥子

程显听拉着程透,快步跟上小小少年们,“走,我们去捉弄捉弄靖儿。”

孩子们推开一扇扇房门,回到自己的屋里,程透这才发觉适才他们踏入长廊时的入口消失不见了。靖儿的房间离得最远,他最后一个进屋,大大咧咧不知道关门,师徒俩堂而皇之地跟进去,程显听顺手就把门给推上了。

然而靖儿毫无所觉,蹦蹦跳跳地坐在桌案前,摊开纸笔,摇头晃脑地——画起了乌龟。

程透和程显听一左一右挨着桌角看这熊孩子胡写乱花,程显听啧啧有声,“难怪功课天天做不完。”

程透略一抬眼,不咸不淡地说:“你挺关心他。”

程显听不置可否,只讲道:“他叫庄靖,是庙的孩子王。”

程透若有所思道:“孩子王不是你?”

程显听一愣,继而认真地摇了摇头,“那些孩子们其实不常与我接触,只是不想当着靖儿面顶撞我罢了。别看刚才那样,我和谢爵可都是他们捉弄的对象,这年纪的孩子皮得很。”

青年想象了一下以庄靖为首的熊孩子们手里握着毛毛虫往程显听的身上放,觉得怎么想怎么违和。他略垂下眼,嘴角不知不觉间终于勾出笑意,“为什么?我师父可不像好欺负的样子。”

“谢爵是好脾气,”程显听悠悠地答,在庄靖身后的书架上随手抽下一本书翻着,“至于你师父,他从不发火呗。”

程透走过去追问说:“为何?”

程显听才要回答,坐在案前画乌龟的庄靖不知为何回过身子——他小小的脸,眼睛瞪大,盯着悬浮在空中的书呆愣半晌,张开嘴哇的一声,大声喊道:“妈呀——”

师徒俩都被这突发状况怔住,程显听挑着眉毛一松手,书啪一声落在地上。

庄靖嗷嗷叫着从椅子上窜下来,哭喊道:“有鬼啊!!!书自己飘起来了!!!”

他蹿出屋外,一众孩子们听见声响,都纷纷从屋里出外看热闹,程显听连忙把书捡起来塞回书架上。庄靖哭嚎了好一会儿,才急哄哄地冲大家道:“你们去看啊!书落在地上了!”

毛孩子们纷纷涌进屋里,可惜书早被罪魁祸首又塞了回去。小孩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回头说:“没有啊!”

庄靖更急了,拨开人群挤进来,见地上真的空无一物,更加惊恐了,大喊道:“我晚上要和谢爵师兄一起睡!”

孩子们哄堂大笑,“你是眼花了吧!咱们这儿怎么可能有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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