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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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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里挎着个包裹,秋娘眉修来讲究,拿螺子黛描过,不似青黛般泛出铜绿色,而是同发髻一般乌黑亮丽。嘴唇抹得像花匠的红头巾,衬得肤白如雪,薄薄一片。女人身姿婀娜又稍显做作地从墙后面走到门口,径直将那包裹丢在地上,里面不知裹着什么,球似地往前滚了几圈,停住了。

师徒俩心有灵犀,不祥预感笼罩眉间。女人抬起两根玉指掩着嘴笑笑,张口道:“送你们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她一开口,却是正八经的低沉男声,程显听呆了,眨巴一下眼睛回过神来强作镇静道:“请教姑娘跟脚,我们师徒日后也好登门致谢。”

“女人”噗嗤笑一声,戏谑说道:“二位如此聪慧,又哪里会猜不到。”

说罢,她扭腰转胯地回身要撤,程透站起来走到程显听身边,两人刚神情复杂地对视罢,对面药寮地门帘便被人掀开了。莫毋庸大摇大摆很是悠闲地晃出来,嘴里哼着小调,似乎要去内山的样子,他跨出院门,一眼就瞅见了“女人”背影,当即定在原地,悠闲僵在脸面,又落到地下。

那神秘“女人”当然也听见了这番动静,回过头来瞧见莫毋庸,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旋身兴奋说:“小师叔!”

莫毋庸捂着脸果断要逃,无奈连程显听都没看清楚那人是如何扎眼就蹿到了他跟前,抱住莫毋庸便蹭,高声道:“好久不见了小师叔!”

莫毋庸强笑着嗯嗯啊啊应和,手伸向了程氏师徒这边,脸上写满“救救我”三个大字。

程显听当机立断,拽起程透,“家务事,咱们只当看不见。”他说着,扶门的那只手往前一送关上半扇门,程透弯腰捡起那包裹,顺手关上了另半扇。

外面兀自乱糟糟闹哄哄,程透捧着那包裹,终于也闻到了些腥气,他刚要拆开,程显听一摆手组织说:“别打开了,里面是人头。”

程透手顺着粗布往下摸,也不知为了不叫血渗透出来裹了几层,但总归是摸出了五官。他刚要把布包放在桌上,程显听眉毛一挑立即说:“吃饭的桌!”

“外头那个……是谁?”程透只好继续拿着人头,“里头这个又是谁?”

程显听接过包裹轻轻放在了椅子上,“外面那个身份该是不难猜,找陆厢谁的打听一下应该就晓得了。”

“至于里面这个,”说着,他不知不觉地紧皱起眉头,长叹了口气道,“怪我。”

程透略作思量,反应过来,摇头说:“你前脚刚走,后脚便——”

程显听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几分。

他们师徒和消息通算不上朋友,但先前才活生生见过的人,如今身首异处被包上布扔了进来,饶是谁也不好接受。程透一时哗然,但到底称不上有多难过,他瞥了眼程显听,似乎想从师父的眼里解出些他的想法来。

但他的师父终归是师父,永远快他一步。程显听闭上眼叹完那口气,再睁眼时眸子还是清清淡淡,猜不出来。他垂眼望向装了消息通脑袋的布包,低声道:“那个人是来送警告的,警告我们别再插手这件事了。”

程透意味深长地提醒说:“他现在可就在门外面。”

“人已经死过了,别轻举妄动。”程显听移开视线,看着徒弟淡淡道,“再者,我与消息通的交情,也不至为他报仇雪恨那种。”

青年心里当然清楚这件事,但他没料到师父会大方说出来。他踌躇片刻,轻声问,“那……尸首我挑个合适的地方埋了?”

“尸首我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了,你不用管。”

结果,师徒俩异口同声说道。青年抿了下嘴,师父口吻斩钉截铁,不容商量,他也就没再多嘴,只拿眼神问接下来做什么。

“那个人走了吗?”

程显听到门跟前开了条缝探头张望,又自言自语道:“走了。”

他冲程透说:“走,到陆厢那儿去先问出来来者何人。”

路上,程透想想莫毋庸和那神秘人的样子,他虽一脸苦大仇深,但却难掩熟识,于是忍不住问说:“你觉得莫毋庸那里是怎么回事?”

程显听啧一声,不以为然道:“看莫毋庸态度,不像是一伙的。”

程透也不知是想去了哪里,斜一眼师父,面无表情,阴阳怪气,“你倒是替他辩的挺快。”

程显听一呛,皮笑肉不笑地转过来,伸手就去掐程透的脸训道:“小祖宗,你几岁了,少在这儿胡乱吃醋。”

作罢,他拿腔作调地咳嗽一声,解释说:“那个人和莫毋庸脸上的惊讶都不像假的,再者。”程显听偷偷睨着徒弟,意有所指。“师叔和师父可不一样,不一定关系匪浅。”

青年撇嘴,没再吭声。

陆厢等人倒是没想到程透才离开没多大会儿,就又带着程显听回来了。七目村里房子的大小都差不多,客堂里一下子进来五个人,可谓满满当当。花匠自己坐在椅子上,一条腿屈膝踩着椅面,看她好似也挺没心没肺,不像困扰的样子。

桌上摆了盘炸小酥鱼,她吃得正起兴,满嘴流油。剩下四个人无视她,各自落座说正事。程显听大致给陆厢讲了讲适才发生了什么,又描述了些那神秘人的样貌特征,尤其强调“看脸是个美人儿,一张嘴是他奶奶的男人”这点儿,大抵是特征明显,陆厢还没开口,国英先低声道:“这个人……是蓝田玉吧?”

“应该错不了。”陆厢点头肯定,神情不知不觉严肃起来。“如果真是蓝田玉的话,消息通怕是挣扎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一刀毙命。”

国英恹恹道:“若是蓝田玉,他呼救了应是也没有人上前插手吧。”

仙宫本就算是个事不关己冷暖自知的地方,听描述,这个蓝田玉必不是什么等闲人物,只是从程透私以为就算那人不是绝世高手,也不一定会有人施以援手。

程显听来了兴趣,扬眉问说:“很厉害吗?金榜上没见过啊。”

陆厢想了想没接话,转由国英继续讲,后者极认真地点头,难得将一脸人畜无害的温柔收了收。“蓝田玉是铜雀台豢养的杀手。”

花匠在外围边撕着鱼肉吃边插嘴道:“没在金榜上的大能大有人在,他们只是因为种种缘由不去争了,比如蓝田玉。”

年轻人到底争强好胜,每每遇见强者,总是喜欢刨根问底,再暗暗与己对比。程透问说:“修为如何?”

“不能论修为,他们都是走偏了的人。”程显听摇头道。

程掌门这次说得不错,这些人在修真的道路上走歪,境界也许再难突破,但杀人技上却登峰造极。当然,修为境界本身也不会低,只是恐难成大道。

“这么说吧,有句传言。”

众人一同看向陆厢。

“铜雀台教众三百,暗卫五十,杀手独一。”陆厢缓缓道。

程显听睁大眼睛,露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惊恐,“等等,铜雀台是什么?”

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程透强压下一抽一抽的眉角耐着性子给自家丢脸师父解释道:“仙宫下有四个分舵,铜雀台,秋来晚,洛水川,七刹山。”

程大掌门茫然地眨巴两下眼睛,“我猜最后一个是展光钰的堂口。”

花匠鼓起掌来,“猜对了,他这个听着像对家来砸场子的。”

陆厢见程显听又是一问三不知,索性慢慢讲道:“仙宫四个分舵,铜雀台管理散修,洛水川负责门派,秋来晚是仙宫本身的势力,也只管理仙宫教众本身,至于七刹山……”陆厢顿一顿的功夫里,花匠接嘴说,“我们也不知道设立这个堂口到底是干啥的,目前看来展分舵主唯一体现出来的用处就是,他是邢官们的头头儿。”

“就是说,刑罚司,裁判司这些‘司’又是归四个分舵管理的?”程显听道。

“不是。”程透说道,“所有司里只有刑罚司归属展师叔的七刹山,余下的都归秋来晚管。”

三个人一来一往,程显听的目光跟着来来去去,满眼虚心求教的样子。国英便给每个人都斟好茶递过去,拿给花匠时,她满手油,一个没抓住,茶盏掉在地上,啪啦一声碎了。

正在交谈的几个人同时停下望过来,陆厢看一眼地上的碎片,肉疼道:“阿姐,好茶具啊!”

国英刚想蹲下收拾碎片,抬眼却发现花匠双目圆睁愣在原地,忙安慰说:“阿姐,没关系的,碎就碎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伸手想抓花匠,不成想她忽然连连退去,厉声喊道:“别过来,别碰我!”

四个人发现她身体竟微微颤抖着,一副如临大敌,万分恐惧的样子。程显听眉头一蹙,试探着说道:“花匠?”

花匠置若罔闻,两手放在身侧紧紧攥着衣角,肩膀都绷了起来。国英当即站起来想再过到她身边去,脚才动,花匠反应极大地急退三步,腾地一声猛靠在了门板上——

“阿姐——!”

然而陆厢家的大门只是虚掩上,并没落锁,她用力过猛,将自己重重倚在门上时一下失去重心向后摔去!国英反应过人,但还是只来得及拉住了她的袖口,花匠整个人往后折过,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当即晕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不过眨眼之间,等程氏师徒和陆厢一起冲出门外时,花匠已经晕死过去,后脑勺一片血迹,几个人在外伤上都算老手,没敢轻易挪动,程显听立刻吩咐国英道:“按住她耳后突起下外侧止血!我去——”

他回过头,见程透和陆厢早已没了影子。

而国英衣衫下摆已被鲜血濡湿一片,程显听恍惚了刹那,张口骂道:“娘的,花匠你好歹也是个修士,别摔死啊!”

第64章 汹涌

幸而莫毋庸来得很快,医术高超。他处理完伤口后和众人谈了几句,意思是花匠应该并无大碍,其他的还要等醒后再另做交待,倒是绝口不提适才和蓝田玉的事。

为了缝针,花匠脑袋后面的头发叫他剃掉了一小块儿。女人家家的,这么着总归不好看,莫毋庸走前拿花匠的头巾给她围了一下,也看不太出来异样。

趁花匠没醒,一帮人在外厅里继续说正事。他们好似对花匠因何忽然受惊心知肚明,唯有程透一头雾水,这档子他当然晓得不该问的话不问,于是安静地听他们三个你一言我一语。程显听给陆厢和国英讲了蓝田玉唤莫毋庸作师叔的事,两人回忆半天都表示毫不知情,说白了,他们从前根本就没听说过莫毋庸这个人,更不清楚蓝田玉师从何派。

陆厢几次张口无果后,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祸不单行,阿姐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她早有准备。”

程显听一听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忙追问道:“说来听听。”

“如果药师现在还活着的话,恐怕也会这样。”陆厢沉声说,“往后,再过一百年,二百年。我和国英,大抵也是会的。”

程透明白过来,“洪荒塔。”

陆厢点头道:“这些都还是先兆,若是不离开,最后的结局,都是琵琶女那样。”

坠入魔道,人身退化,最终沦为洪荒塔最下层的魔物,永生永世不得重返人间。

“闻所未闻。”程显听摇头道。

在陆厢和国英眼里,程显听仍然还是仙宫里的“新客”,刚要张口再解释几句,他却直接打断说:“我来过洪荒塔许多次,岭上仙宫你们清楚,但洪荒塔我更熟。”

国英苦笑道:“程兄,岭上仙宫虽在洪荒塔中,但终归跟洪荒塔有所不同。”

这番话在程透听来却别有深意,青年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莫毋庸称师父为“殿下”,他显然是除却展光钰清楚程显听身份的人——至于,能多次出入洪荒塔,打折过祸海妖姬的腿,甚至和神行知狐能称得上是“同僚”,范围算缩小了许多。

话题继续,陆厢适时,语出惊人,头次主动提及了屡次叫他与花匠产生矛盾的事。“几年前我去过海上,漂泊了两年。”

“你出海了?”

话音刚落,国英一改温吞常态直接站了起来,盯着陆厢大声问道。

此举吓了程氏师徒一跳,两人对视一眼,程透明显从程显听的眼里又看见了那句话。

家务事,家务事。只当没看到。

“你先坐下,先坐下。”陆厢避开国英的眼神伸手去拉他,“我们说完正事再提这个。”

“松手!”哪知国英毫不留情面,一把拽开陆厢的手直接发难道,“我闭关前你答应我不会出海的!阿姐他们都拦不住你了?”

眼见陆厢朝这边使眼色,程显听冲徒弟挤眉弄眼,程透却不想蹚这摊别人家务事的浑水全做没看见,倒霉师父只好劝说:“你看……要不你俩先论,我们师徒回避一下?”

程透翻了个白眼。

到底还有旁人在,国英不好太让陆厢下不来台,脸色阴沉地——换了把椅子,坐到了程透旁边。

“咳,”程显听咳嗽一声,主动开口。“说回消息通上,铜雀台的头儿是谁?”

程透低声接道:“路芷正。”

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师徒俩初到岭上仙宫时,就是由他引导着进了七目村,日后虽然也有些面缘,可惜终归只停留在点个头上。

显而易见,蓝田玉只是一环。消息通的身首异处是铜雀台乃至岭上仙宫的警告,警告他们不要再插手林氏兄妹的事,否则下一个就是你们。

可是一心一意在内山赚钱享乐的香楼兄妹俩又是怎么能和铜雀台扯上关系的,这点众人暂时都摸不着头脑。

满屋凝重僵持,众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开口。

巧的是,此刻里屋有人低低呻吟了几声,在鸦雀无声的房子里格外清晰,花匠醒了。

话题姑且作罢,四个人进到内间,见花匠捂着头坐起来,国英忙上前去扶,程显听一脸严肃地凑过去,伸手指头问道:“花匠,这是几?”

花匠揉着太阳穴,眯缝着眼睛看,“三。”

程显听放下手又问,“我是谁,屋里都有谁。”

花匠也晓得这是检查她脑袋到底摔坏了没的流程,于是伸手指着,挨个叫说:“程显听,程透,陆厢,国英。”

国英和陆厢明显松了口气,程显听点头说:“还成,隔会儿再叫莫毋庸来瞧瞧,应该没大碍。”

哪成想,花匠却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嘴里念叨道:“让我走,我不能在这儿,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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