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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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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找来了!不过晚间再说吧!我风餐露宿半个月没洗澡换衣服了,先回家收拾收拾!”女人说着,夸张地冲自己扇着风。她向发现什么宝贝似的,瞪大眼睛看着程显听,凑过来问道,“嘿,哪儿来的俊小伙!新来的?”

程显听不知是受不住她这过于热情的待人方式,还是她身上恨不得顶风十里都能闻到的古怪味道,连连后退几步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阁下莫不是花匠?”

“正是!”花匠对程显听知道自己是谁并没觉得惊讶,她摩拳擦掌,勾起嘴角又说,“我一定要跟你搞好关系!”

说罢,她风风火火地跟两人道别,并无比热情地邀请他们晚上上门做客,然后一溜烟地回家去了。

这几日金榜下来,校场指定又要挤满了斗殴比试的修士。等打得差不多该平息了,药师身为仙宫里唯一的医师,只怕院子里又要热闹起来。程显听琢磨着等那时候这位邻居富到流油,就可以想方设法地赖掉医药费了。

在他“不仁不义”地算计邻居时,药师掀开程显听的袖子,一层一层拆下白绫,外翻的伤口被药粉杀得透出头皮发麻的肉粉色,药师啧一声,口吻不知不觉严厉几分,“程掌门,伤成这样你还不缝针?得亏快入冬了,感染发炎你就可以驾鹤西去了。”

程显听心里本就没指望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见药师毫不客气把自己训一通,更加无惧无畏,拿相较完好的左手一挥,满不在乎道:“问题不大,你看要非得缝就缝吧,反正你今天不收钱。”

合着是在这儿给自己下套呢。药师瞬间感觉闹心,手上便收了小心翼翼,清理残余药粉的动作直逼快准狠而去,程显听向来是徒弟生怕弄疼他极尽温柔地对待,哪里受过这一手,立刻疼地倒抽一口凉气,胳膊却没乱动。

药师看他纹丝不动的样子,心道看来还是不够疼。他瞥了眼眯着眼睛的程显听,随口问,“今天程透怎么没跟来?”

这问题问得程显听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用手支着下巴,盯着自己的伤口,“不来正好,省得他看到又要骂我。”

余光瞥见药师对着光穿针引线,程显听一个激灵,坐直问道:“真缝啊?”

“那你当我是穿着玩呢?”药师晃晃手里的线,“我去配麻沸散,你老实点等着。”

他转身刚要走,程显听却叫住他,手一捻灯芯把火点着,悠然道:“别配,我不喜欢用麻药。用完脑袋晕乎,半天不清醒,容易误事。”

半月来药师为程显听包扎过不少回伤口,内心知晓程显听其实是个很耐疼的人,大部分时候他大呼小叫只是为了在程透跟前找存在——这点在药师眼里和撒娇是差不离,不过他没好意思说出来——但给程显听缝针倒真是第一次,缝针跟刀割的快刀斩乱麻可不一样,人对疼痛的忍耐力都是有个度的,他怕程显听乱动。

“真不用?”但他还是选择尊重程大掌门的意愿,又确认了一遍不是程显听一档子脑抽,当即就坐下来把针烤过消毒,闪电般直接扎了下去。

程掌门一手捂住眼睛,两指头间又透着宽宽一条缝,“唉呀妈呀,太血腥了,太血腥了。”他挤上眼睛嘴里小声念叨了句什么,药师专心致志,没搭理他。

岭上仙宫御用医师不愧是一年缝针数比绣娘还多的人,程显听望着缝得整整齐齐的伤口,还挺满意,“缝好看点不容易留疤。”

药师没好气道:“你拿你的脑袋认真想想会不会留疤。”

程显听不理他,自言自语说:“最好别,省得洗澡的时候我徒弟看见了又要心肝乱颤。”

然而这句话被敏锐的药师抓住了其他重点,他收拾残局的手下一顿,抬起头来,就连挡在银箔面具下的那只眼睛都要射出诡异渗人的光来,“不是,你俩还一块儿洗澡?”

程显听被他问得也是一怔,随后大惊失色,看药师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衣冠禽兽,“老哥!你身为百岁老人,心里怎么装的全是这种龌龊思想!”

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药师好整以暇,正了正衣领子咳嗽声,镇定自若,“程掌门请回吧。”

经过此一番小插曲,程显听觉得自己胳膊都不是很疼了,他从椅子上起来三步并两步地离开药师家的小院,站在自家门口的黄土路上思考起人生来。

药师说得没错,程透现在从小崽子长成……长成大崽子,十六岁搁到一些村儿里怕是都准备娶妻成家,他未免有点太粘自己。当然,程显听其实并没有自己考量到底是他在粘程透还是程透在粘他,总之,这样似乎不太有利于小徒弟长大成人。

毕竟,这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给唱衰了的程显听想通关节儿,进到自家屋里,见程透正打算动身去万卷仓,张口就说:“晚上早点回来,带你去见个好玩的人。”

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刚打定主意不能再和徒弟整日粘在一起,一张嘴立马就打回原形,程显听在心底暗暗骂句自己嘴快,但话都说出去他又不好改,只能微笑着站在原地。

哪知程透却果断拒绝道:“是药师说的那个花匠回来?我就不去了,陵宏师长晚上可能多留我一会儿,往后总会见到,不差这一天。”

程显听松一口气,又略感到些失望,然而失望没流露,松一口气却叫程透敏感地捕捉到,忍不住抱着胳膊一挑眉道:“怎么,我不去你挺自在的?带着个拖油瓶你不好发挥,看来那花匠是个美人啊。”

师父还在想关于陵宏师长的事,近来忙着讨生计,程显听没怎么教过程透,反倒是万卷仓管事的陵宏道人一直在指教小徒弟,他感觉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再度受到动摇,心里立刻打翻醋瓶子,酸溜溜地说:“我看你和你的陵宏师长走得也挺近。真是徒弟大不中留。”

程透懒得跟他掰扯,在门口意思意思说句“我走了你别乱跑”。

陵宏道人确实对程透青眼有加,他名义上只是万卷仓的管理者,但常常在高台上席地而坐讲经传道,去听课的多数是仙宫内年轻一辈的或者山野散修,偶尔也有名门正派,但不常在。据说一百多年前曾有为修士在他足下大彻大悟,愿意就此放下执念,在仙宫开门之日翩然离去。而令他大彻大悟之人却至今仍坐在高台上,为一代又一代不同的人讲着天地大道。

万卷仓建在半空,程透喜欢先在外面的复道上吹会儿凉风清醒一下脑袋再进去。十六岁的少年负手而立,脚下是人来人往,恍若真的人间;头上是朱红道道,云倾雾绕。他一双冷且疏离的眼睛看众生百态的眼神,说不上是悲悯还是澹然,只是恍惚间飘飘欲仙,他真不似这凡人一般。

陵宏站在万卷仓的门槛后头默默瞧上片刻,悄无声息地走到程透身旁,如喟叹般轻声道:“你却是个能成大事者。”

程透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惊讶,反而略向后退微微颔首,“学生担待不起。”

程透到底是有师父有门派的人,即使暂时拜在万卷仓下学习,也鲜少以“学生”自谦,陵宏淡淡一笑,明白是他在拉远距离,并不想借此一句同自己谈心。

但陵宏还是问道:“我每每观你,却不似是执念难平之人。”

小人精在外人面前绝不僭越长幼尊卑,他盯着自家师父的脸看习惯,想抬眼看陵宏,又发觉直视着老师的脸太过失礼,没再抬头,只打太极道:“师长却也不似满心疑惑。”

陵宏身材颀长,面目温和,讲课时更令人如沐春风,万卷仓的听众们对他都极为尊敬,但这并不表示信任。其实在开口问的那一刻,陵宏心里已经有底儿程透不会愿意跟他多言,因此听到回答,他含笑摇摇头,只轻声道:“晚间留一下。”

万卷仓的听众不及书多,但也能坐满一堂。各路人士从穷酸气满溢而出的散修,到仪表堂堂的名门,就连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仙子都如过江之鲫般乌压压一片,陵宏最开始很难去注意到刻意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程透。

后来他发现这个少年在修士中年纪也有些轻,往往来得早走得晚。明明一身少年锐气、棱角未脱,骨子却已初现韬光养晦,玉韫珠藏。这漫长年华来一直是修士的天下,懂得潜龙勿用厚积薄发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他也不过多望了几眼,并未放在心上。

陵宏真的留意起程透,是在次一时兴起,临时将校场里愿意过招比试的人凑在一起。其他人或不放在心上,或有意深藏不露,都只点到为止。程透没拔自己的佩剑,在讲义堂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寻到一把木剑,甫一起就翻出个杀意凛凛的起手式,直叫他对面的人下意识地退开半步,几招竟被木剑挑掉青峰。

陵宏正巧就在不远处看,他发现那少年修士精光内敛的眼睛,杀意原来全收到剑上,招招凶狠,他本人却又毫无知觉,接连大败三人!眼见旁的手里渐渐敛下动作都侧目看向这边,陵宏捧着茶的手一顿,径直走过去制止道:“且点到为止。”

他抬头对围观的众人道:“既在比试,怎敢分心?今日便散了吧,诸位请回。”

第18章 鸣锣

见众人纷纷散去,陵宏三言两语打发走程透的对手,扫一眼他手上的木剑问道:“怎么用这个?”

“怕伤到人。”程透老实回答。

这确不是大言不惭,陵宏气笑,又问说:“那怎的出手招招凌厉?”

那少年修士脸上淡淡的表情终于松懈半分,露出一瞬间的茫然来,又随即消失,沉声答:“鲜少与人过招,大抵是没轻重吧。”

这点反而叫陵宏觉得出人意料,看少年身法,可不怎么像他的说辞,陵宏略感好奇,遂询问说:“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个门派?”

“学生程透。”少年安静的模样像岭上仙宫穹顶的云雾,然而说到门派,他脸上稍纵即逝地绷紧一下,快速道,“无名派。”

岭上仙宫里不愿让人刨根问底的人多了去,陵宏只当他在信口胡诌,也不再追。自那以后他对程透的关注多起来,才渐渐品出来他到底因何对他另眼相看。

程透身上缺少一种每个来到岭上仙宫的修士都有的东西。

那种来自刻骨铭心发问执念的一点疯魔,这少年身上没有。

如果说,岭上仙宫的人也许在踏入岛上的那一刻便永远失去了羽化登仙的契机,那眼前的这个少年,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天色将晚。

程显听本打算到药师家蹭饭,谁料药师竟也打算到花匠家蹭饭。俩人大眼瞪小眼望着空手来的对方,彼此都感到了一丝丝难言尴尬。

天边夕阳映照在土路上,为小小的村落染上些许世外桃源之态。一个掌门和一个药师并排走在小道上,火红霞光把药师那一小块儿面具都晕出光彩,柔化了他脸上终年不散的冷淡。接触之后,药师其实并不似外表般冰霜,反而热心到有点爱管闲事,但程显听翻来覆去总有些在意沈长说的那句“药师也交上朋友了”。他发觉他们师徒二人对药师的了解其实如浅浅一滩池水,一望见底,可谁又知道,下面是不是连着汪洋大海呢?

村子统共也不大,花匠家片刻就到。她家小院和药师家一样也满满当当,不过药师是干货,她的则还长在土里。

花匠坐在家门口就着盆里的水洗裙子,她大剌剌地把袖口直挽到胳膊肘上,搓衣服搓得花枝乱颤,头上插的白芍药跟着一抖一抖。那大裙摆沾了水很沉,花匠双手拧干水,一面夸张地不停喘气,嘴里念叨着,“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我算知道宫里的娘娘为啥要养洗衣婢了!累死我了。”

程显听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不太敢把目光扎在姑娘家藕段一样的胳膊上,倒是药师这位活得够久的“百岁老人”大大方方地看过去,说道:“帮你一把?”

他嘴上这么说,身体倒一丁点没有行动的意思,干杵在原地。花匠把拧成半干的裙子又啪嗒一声扔回盆里,溅了站的靠前些的药师一鞋子水,“算了,不洗了。来,进屋说。”

程显听幸灾乐祸地瞥眼药师,后者风轻云淡地提荡一下腿甩开水珠,跟进花匠屋内。

花匠屋里摆了许多花瓶,插满姹紫嫣红的芍药花,程显听自来到岭上仙宫后再没熏过香,鼻子已不太习惯这浓重的香味,乍一闻差点被呛个跟头。花匠毫不自知,头也不回问道:“程掌门道侣怎么没来?”

这下程显听那个没翻成的跟头险些被逼出来,他脚下几乎一个踉跄,干笑着道:“花匠姑娘说什么呢。”

换药师在一旁幸灾乐祸,眯着眼一句都不帮衬,隔岸观火看起热闹,就差没再给浇上把油。

“吓,半下午的时候我去看了眼金榜,晓得程掌门就是新的第七位。路过你家的时候探头偷偷瞧一眼,里里外外井井有条,晒得衣服都是刚浆洗过的,明明干了你却没动手收回来。”花匠回过头来,“还有,上午你抬手时我瞅见你胳膊上白绫条打的结和你腰带上的不是一种,我猜程掌门定是有位贤内助道侣。”

她冲程显听咧嘴一笑,颇为得意,显然是为自己这一番推理自鸣得意,程显听细细一回味,先不说这一大堆站不站得住脚,她能注意到两种结的不同,观察力倒是真的不同凡响。可惜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怪就怪程透事无巨细,娶个老婆估计也跟他差不离。

“至于掌门嘛,我瞎猜的,左不是一句恭维,能错到哪儿去。”花匠收尾道。

瞎蒙的却是对的,程显听无奈笑笑,解释道:“花匠姑娘误会,与我同住的是我那小徒弟,名叫程透,不是什么道侣。”

花匠洋洋得意的笑容僵了,转过头来将信将疑地望着药师,药师终于掺和进来,点头道:“正是。”

结果,花匠很失望地哦一句,搞得程显听有点不明白她到底在失落些什么。

两人在花匠家里没蹭到饭,因为花匠打算到他俩其中的一家去蹭饭,尤其期待去程显听家,她以为程显听家有道侣,做饭应该差不到哪儿去,药师暗地里啧啧两声,心道他家那个和道侣确实差不多,只不过做饭真的不好吃。

看来这村里的住客思维是差不多的,仨人在院里接着大眼瞪小眼,花匠在诡异对峙中败下阵来,回屋去拿来一包东西,递给程显听。

程掌门顺手就接过,一点没客气。花匠道:“拿去吃,我做的花糖,概不外售,有石牙都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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