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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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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奂自认为是士大夫这边的人,却一不小心成了宦官的帮凶,还一不留神成了借刀杀人的那把刀,每天都要顶着同僚们异样的目光,身后总是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句也听不清楚,偏偏又能感受到那嘲讽的语调。

里外不是人,张奂无比心塞。他上书推辞,不肯受封侯爵。

话说建宁二年四月,小皇帝刘宏召集文武百官在温德殿议事。刘宏刚刚坐下(跪坐),席子都还没捂热呢,殿角狂风骤起,伴随着呼啸而过的穿堂冷风,一条青蛇从梁上飞窜下来,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刘宏脚边。只见那青蛇昂首吐信,似要择人而噬。

殿内顿时一阵骚乱,刘宏受到惊吓,躲避时一脚踏空,跌下御阶。

几个宦官七手八脚地抬起刘宏去了后宫。留下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须臾,青蛇不见了,天上电闪雷鸣,先是瓢泼大雨,到夜间,风雨中渐渐裹挟了冰雹。狂风将参天大树连根拔起,也让从天而降的冰雹变成可怕的极速飞落的冰弹,密密麻麻,砸毁房屋、砸伤人畜无数。

翌日,张央上疏,从冰雹灾异说起,为窦武和陈蕃鸣冤。

在王甫等把持朝政的大宦官的阴影中,群臣讨论的结果是:太尉主天,司空主地,司徒主人。所以天象异常,日月星辰失序,天灾频发的责任在于太尉。山崩水竭,五谷六畜不兴的责任在于司空。君臣失和,百姓怨愤,国家盗贼四起的责任在于司徒。

当然,这种追究责任的方法也不是凭空捏造的,有旧例可循。

突然发现天降冰雹居然和自己扯上关系的太尉闻人龚呆立在朝堂上,一脸懵逼。

张奂被剥夺兵权,迁为太常,罚俸三个月。被踩进淤泥中的名誉稍稍有点回升。

建宁二年五月,太尉闻人龚被罢免。

张奂再次上书,举荐李膺担任太尉。

王甫终于忍无可忍,翻出李膺旧案。中常侍侯览落井下石,举报正在逃亡的通缉犯张俭和李膺、荀昱等名士互相勾结,意图不轨。多名官员牵涉其中。

为了稳住局面,由宗室出身的官员刘宠担任太尉。

建宁二年(公元169年)十月,刘宏下令揖捕涉案人员。

李膺和荀昱在北寺狱受酷刑而死。前前后后有七百多士人受到牵连,或死刑、或囚禁、或流放,或罢免。为他们喊冤的太学生也纷纷被捕,太学生的领袖南阳名士何颙逃亡。

张奂被贬为布衣,永不录用。

荀昙被禁锢终身。荀爽成了被通缉的逃犯。吏卒搜遍了各地都找不到荀爽,居然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逃走的,又藏身何处?

三君、八俊、八顾、八及等士人领袖一个都不少,全部变成了通缉犯。他们的族人和门生故旧都遭到禁锢,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有些人故意诬陷仇家,或者把看不顺眼的同僚牵连入狱,因为一点小小的过节,弄得家破人亡。

朝中人人自危。

王甫特意派了一个小黄门,把荀昱在北寺狱中暴病身亡的消息告诉郭禧。

郭禧听了面色如常,只是隐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和平日一样,该上朝上朝,该听曲听曲。只不过独自待在书房的时间,比以往稍长。

王甫一看见这个姓郭的就来气,他费了点心思,找了几个抗不住大刑的软骨头出面攀咬郭禧,把郭禧定性为李膺的同伙。当北寺狱的差役接到命令,去郭府拿人的时候,他们惊愕地发现:人早就被同行给带走了。据说是曹节让抓的,目前正在廷尉诏狱吃牢饭呢。

王甫去找曹节探口风,恰逢曹节正在数钱,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哦,你说那个郭太仆呀?他送了我整整一车钱,外加许多奇珍异宝。不求升迁,也不求消灾,只求坐大牢的时候关在廷尉诏狱,不去北寺狱,也不去尚书监。

第21章

郭禧番外申时,延尉诏狱。

郭禧所在的囹圄是旧官署改建而成的,看上去不太像牢房,倒更像简陋的居室。朝阳、打扫的很干净,几案席榻俱全,高而空旷的屋顶上还有一个天窗。和栅栏对面那间遍地老鼠屎,徒有四壁的牢房形成了鲜明对比。

显然,他此刻享用的,都是廷尉府故人的心意。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将郭禧从回忆中惊醒。紧接着是开锁的声音。

幽暗的光线中,可以看见廷尉左平陈球在门口整了整衣冠,才从狱卒手中接过竹编的食盒,独自走了进来。

食盒里装着菰米饭、肉酱、咸笋、青菜豆腐羹,还有一壶酒。

陈球摆好饭菜,替郭禧斟了一碗酒:大人,酒是温好的,您趁热喝。

郭禧接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温热绵软的酒液从喉头一路暖进胃里,芬芳馥郁,是窖藏的兰生贡酒。郭禧舒服的吁出一口长气,笑道:囚犯的待遇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陈球的八字小胡子抖了抖:王甫天天给廷尉府施压,要把您提到北寺狱去,您还笑的出来?

十年了,这间牢房只住过三个人,都是被宦官弄进来的,罪名都挺吓人。第一个是乔公祖(乔玄),他待了二个月,许多名士为他奔走鸣冤。后来鲜卑、南匈奴、高句丽一同叛乱,劫掠辽东。乔公祖于狱中上书,言辞肯切激昂,触动了桓帝以及满朝文武,于是三公联名保荐他出任度辽将军,御赐黄钺,去我汉家边境督战安民,他一去就把鲜卑人打的屁滚尿流,南匈奴王见势头不好,连忙派使者送来降表,剩下一个高句丽不攻自乱。第二个是

说到这里,郭禧突然顿住话头,意味深长地瞧着陈球。

陈球道:第二个是我,我在南阳太守任上纠察豪强恶霸,被地头蛇构陷判了死罪。大人复核案件的时候发现疑点,将我提到廷尉重审。然而知情人士早已被灭口,证据不足难以翻案,是大人力排众议,拖延时间,设局引诱嫌犯自投罗网。后来真相大白,我无罪释放,大人却被弹劾渎职,罚了两年的俸禄。

乔玄和陈球有仇怨,这是个公开的秘密。郭禧故意提起乔玄,察颜观色,发现陈球的神色虽然有些不自然,但并不是憎恨仇视一个人的反应。

其实郭禧心中在滴血,为了保命,他大半辈子的积蓄都变成了买通曹节的礼物,他现在非常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仕,这二十年宦海沉浮究竟是为了啥?连棺材本都赔出去了!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这间牢房可是福地,幽人吉贞。

但愿如此。

陈球望着郭禧气定神闲的模样,悬着的心又缓缓落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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