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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一沉浮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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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庄白离开,洛闻初好整以暇的从角落出来,把锁归回原位,提步来到密道最深处。

那里有一间牢房区别于其他牢房,铁栏杆与锁都重新加固了一道,内里设有伏案与床榻,甚至还有一系洗漱用具,比起牢房,不如说是简居更为恰当。

墙上烛火照亮这间逼仄的牢房——伏案侧翻,书籍与手稿散乱一地,头发花白的老者靠在塌边,胸口处有轻微的起伏。

洛闻初试探着出声:“盛神医?……盛华茂!”

老者虚张开眼,气若游丝:“你是?”

洛闻初俯首作揖:“晚辈洛闻初见过神医,多谢神医当年救我师弟一命,当年未及道谢,神医便匆匆离去,这之后,晚辈遍寻不得,原来是被困在此间,晚辈这便救神医出来。”

“不,慢着——”

可惜盛神医说晚了。

洛闻初望着拧下来的锁,甚是无辜的眨了下眼。

盛神医瞪着眼,连说几句“你你你”,没你出个所以然,恰在这时,神医胸口起伏变大,一个小家伙从神医内衫里探头而出,耳朵耸动,红色的脑袋掉了个转。

于是,洛闻初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金瞳。

明显还处于幼崽时期的金目灵狐小脑袋一歪,声音清脆尖细:“嗷?”

洛闻初几乎是在看见它的瞬间冒出了一个想法:送给小徒儿当宠物许是个不错的法子。

殊不知他前脚离开,一名偷偷摸摸的女子后脚便敲开了沈非玉的“房门”。

第十八章

洛闻初紧随庄白离开后,沈非玉接待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故人”。

女子拉下兜头面纱,露出一张清秀婉丽的面庞,皮肤虽因经久风吹,已不似花季少女般光滑,但与隐村村民所露出来的溃烂皮肤全然不同。

沈非玉瞧着,隐约有些熟悉。

“恩公。”

见了沈非玉,女子竟是纳头便拜。沈非玉吃了一惊,连忙托住女子手臂:“姑娘不可。”

心中记挂着庄白或许会去而复返,而女子并无恶意,沈非玉思索再三,决定让她进房说话。

进了屋,趁着沈非玉点灯之际,女子砰的一声跪倒,以头抢地。沈非玉回首,正是手足无措,最后只得软硬兼施,好说歹说将人劝起,叫她坐在床沿,自己则站在一侧。女子见他不坐,也站了起来。

两人相望,沈非玉尴尬得无以复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师父回来看见——

沈非玉猛地摇头,把那个场景抛出脑后。

“恩公可是头疼?”

沈非玉望着她,心道:是啊,非常头痛。

最终,沈非玉在女子关切的目光中泄了气:“恕在下冒昧,姑娘唤在下恩公,可在下并不记得……”

闻言,女子咬了咬唇,语气悲凉:“那日须臾山脚一别,数年已过,恩公自是早就忘了小女,但是恩公救命之恩,小女此生难忘!”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猛地将沈非玉拽回三年前的那场山匪祸乱中。

那年他从柳州城出发前往飞屏山,途经青州须臾山附近,走了“大运”一般,正巧碰上山匪下山洗劫村庄。彼时一户人家接亲,山匪截杀新郎,意图劫走新娘子回寨做压寨夫人。沈非玉趁乱没人注意,钻进新娘轿中,将新娘子救出。

若山匪抢了人回去发现轿子是空的,山下的百姓还要遭殃,沈非玉代替新娘留在轿中,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仗着自个儿是男儿身,有一点三脚猫功夫,比女儿家更容易脱身,没成想,山匪头子男女不忌,硬是逼着他成婚。

十来岁的少年人身着大红喜服,孤身陷入匪寨,若不是匪寨内部龃龉暗生,两股势力起了冲突,外加燕林生上山剿匪,那一晚沈非玉定然自身难保。

那日之后,沈非玉记下的是燕林生的救命恩情,倒是把那位被自己救下的女子给抛到脑后了。

觉察沈非玉目光闪躲,女子表情更加哀怨,半晌后,她拢了拢袖子,“恩公记不得小女不要紧,但希望恩公听小女一句。”

“这里的人,人心向恶,为虎作伥,过了今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与此同时,隐村外废弃地牢内,洛闻初与神医盛华茂相顾无言。

准确来说,是盛神医盯着洛闻初手里的锁无言以对。

“罢……”神医挥挥手,抚了抚怀里的小狐狸,小家伙咬住他的袖子,嗷嗷叫唤着。

“你别这么瞧我,你娘亲多半已经不在了。”

小家伙似乎真的通人性,听他这么说,松口哀哀叫了一声,尔后便趴在盛华茂胸口一动不动。

“它的娘亲,莫不是一只尾巴尖带黑的狐狸?”正是今夜被隐村村民献祭的那只狐狸。

眼见盛华茂点头,洛闻初不由沉默。那狐狸,在他离开后,恐怕多半已经……想到这里,再看盛神医胸口上的狐狸,洛闻初神色复杂。

再怎么说,他今晚都扮演了一次见死不救的角色,在这只小家伙面前,不知怎的有些虚。

这话说出去没人会信,第一个怼过来的估计就是贺知萧。

他那师弟多半会是一副牙酸的表情:“你洛闻初有朝一日竟会心虚?哪怕你说母猪会上树都比这有根有据。”

盛华茂没在意洛闻初的走神,他的目光落到没了锁的铁门上,“那个人每天都会来我这一次,明天再来的时候,老头子我估计是活不成了。”

洛闻初颦眉:“您不跟我走?”

盛华茂苦笑摇头,隐晦的看了眼自己双膝以下部分,洛闻初心中一咯噔:“是那畜生干的?”

神医的沉默相当于默认。

“治不好?”

“环境所限,医术所限。”

也是,被关在一个连药罐药杵和药草都要别人施舍的地方,身为医者,天大的本事也治不好,更何况这里还有需要首先医治的患者——隐村村民。

来到此地八年,就为村民治了八年的病。

“您能说一说,您带着那二三十人来到隐村,这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暗淡灯火下,洛闻初神情严峻,眸若寒刃。

盛华茂知道眼前的年轻人不听到真相是不会走的,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叙说当年事——

约八年前,他带领二三十个染怪病的患者来到这座山,开田建房,打算安顿了他们便外出寻找治病药方,可是村民们的体质极弱,来的路上就病死了几个,安顿下来后更是三天两头生病,这个地方他们出不去,鲜少有人经过,游医更是没有,一旦生病发个热什么的,或许没几天就会不治身亡。于是盛华茂决定留下。

留下后,盛华茂先是教村民分辨草药,从中挑了几个病情没那么严重的年轻人传授医术。

许是天怜人,来到隐村后,患病者再没发病,遍布全身的溃烂逐渐停止,但一身脓疮可憎可怖,他们依然无法离开这里。在这段时间里,盛华茂除了研制根治怪病的药方,再来就是修复身体溃烂的方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盛华茂无意间发现这座山的某种生灵的血液带有奇异的治愈效果。

说到这里,洛闻初看向盛华茂胸口的狐狸崽子,没有开口询问,静静聆听后续。

某日,有个身负重伤的男人来到隐村,打破了村子一直以来的和平安定。

这个男人,就是庄白。

也是盛华茂新药的第一个实验者。

“当我决定给他用药时,我就应该猜到,这个决定注定会带来祸端。”

那时的庄白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皮肉,活像被人剜了一身血骨,后来才知道,庄白是遭受了一场凌迟。

灵狐血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盛华茂救过一只金目灵狐,正是用它受伤时流的血制成药引,辅以其他药物调制成药膏给庄白敷上,按照他的比例,所需灵狐血其实非常少,而灵狐得了他的救命之恩,投桃报李,春日衔桃枝、夏日摘野果,为盛华茂枯燥的生活增添许多生趣。

庄白能重新下地走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

被迫隐居深山的村民对山下的世界带有强烈的好奇与想念,庄白休养期间,理所当然的成了村民打探的对象,他长相敦实憨厚,提到一身的伤只借口说替好友挡灾,谈及江湖事、天下事眉飞色舞:飞花楼最近又有谁上了版头、凌绝派依旧无人参加名剑大会、沈家那极少见外人的大公子竟然和杨家最跋扈的二小姐订了婚……

村民目露憧憬,愈发频繁的来找庄白。村民眼中毫不掩饰对外界的怀念,对山下生活的向往。

其中不乏阴暗怨怼:凭什么我不能生活在阳光下?

庄白敏锐的捕捉到这一丝怨念,而忙于其他事的盛华茂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盛华茂坦言:“我当时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村民用药。”

一旦掺了灵狐血的药大量投入使用,带来的后果无法估计。

“不能因为自认万物之长,便以为可以凌驾在所有生灵之上,人,不过是万千生灵中的一种。”

这个说法甚是新奇,洛闻初唔了一声,他已经料到了后续。

“他们还是那么做了。”

剥皮放血。

洛闻初打晕沈非玉往回走的时候听见了刀子划开皮肤的声音。

“是庄白?”

盛华茂疲惫的闭了闭眼,算是默认。

半晌,盛华茂调整过来,继续说道:“那日我正在调药,没成想他早就打上了灵狐的主意。”

庄白对人隐瞒了真实身份与性格,实际上,他是一个极端虐杀狂魔。

“他来之后,村子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些惨死的动物尸体。”

庄白捉住灵狐,便要行使一贯手法,然灵狐慧极,抓伤他便要逃走,庄白吃痛,也在灵狐身上落下伤口,灵狐血流到伤口处,伤口奇迹般的开始自动愈合,数分钟过去,伤口不治而愈,庄白自觉抓住了自己一身伤痕痊愈的关键。

恰在此时,盛华茂被一人一狐闹出的动静吸引过来。两人相对,盛华茂看见了庄白眼中毫不掩饰的疯狂。

盛华茂喘了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就是个疯子。”

这之后,他就被庄白敲断双腿控制起来,而庄白用灵狐血可以修复伤口为名,煽动村民对灵狐大肆捕捉残杀。

“几乎整座山的灵狐都被他们捉住,流血至死。”

偏安一隅的小村落,隐藏着如此可怖的阴暗面,被囚禁在地牢的每一个夜晚,盛华茂闭上双眼,都能看见那些活泼可爱、极具人性的小家伙被拧断脖子,悬挂在家家户户门前的场景,——鲜血顺着早就被拔干净皮毛的身体流下,滴入下方的木桶的。

啪嗒。

啪嗒。

血滴不断。

那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亦是隐村村民偿还不了的罪孽。

可悲的是,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做了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我治得好他们的病,治不了他们的心。”

“在他们眼里,光滑的皮肤,可人的容貌,漂亮的外在才是支撑自己一身空壳的骨架,才能有‘面子’的下山,出现在世人眼前。”

洛闻初目光微动,喉结滚了滚:“那您……为什么要他们活着呢?”

第十九章

“您为什么让他们活着?”

不啻于惊雷落下。

盛华茂目中聚集了一点星火,全部倾注到洛闻初身上,仿佛要将他烧成火人。洛闻初跟没看见似的,自说自话:“这几年来,庄白找您拿药,您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在药里下手,但您没有,隐村的人也并没有如您所说的那般,用了灵狐血便恢复如初,他们至今身怀恶疾。您没有把正确的药方给庄白,——您压根儿不想救他们。”

此刻,他像是地狱判官,一五一十的罗列鬼魂生平恶与善,不因其善悲悯,亦不因其恶怒目,他神情淡淡,宛如九天下凡的谪仙,视天下之物如草芥,不在意自己是否戳人伤疤,就这么平铺直述的,撕开了盛华茂血淋淋的伪装。

“您不救他们,却让他们活着,倒叫他们比死了还难受。”

盛华茂死死瞪着洛闻初,口中连连呼气,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显然气得不轻。片刻,地牢内爆发出一阵狂笑,盛华茂笑得捶胸顿足,咳嗽不止,眼泪从眼角溢出。

“你这后生,满口‘晚辈’、尊称,倒是一点没把老夫放在眼里,你难道一定要把老夫最后一点遮羞布扯干净才满意吗?”

“晚辈不敢。”洛闻初再次俯首作揖,“晚辈只是想弄明白神医不离开的真实原因。”

“听也听了,你要如何?”

“今夜,是晚辈叨扰了,祝神医睡个好觉。”说罢,起身便走。

“呵,好觉?”盛华茂轻哂,冷声一喝,“站住!”

他翻身从一堆手稿里翻出一沓纸,扔到门外:“这是老夫这几年攥写的医书,记录了老夫生平所见病例与对应药方。”

洛闻初拾起稿纸,神情莫辨。

“老夫出不去了,让它替老夫走出去。它的价值不在这里,有幸在这里还能遇见一个人,能将它带离此地。”说完,竟是舒了一口气,带着十足的倦怠挥手赶人。

洛闻初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医者医得了旁人的病,医不了旁人的心,那么,医者自己的心,又该如何医治呢?

恐怕是无解。

洛闻初回去的时候,沈非玉正坐在床沿,昏黄灯火柔和了他的面容,眼睫投下一片煽情的阴影,听到他回来,抬了抬眼皮,洛闻初这才发现他眼中竟带着一丝雾气。

“师父回来啦。”他软软的唤道。

夜深露重,浸了冷风的心在这声软语中慢慢融化成春水。

仅有一道帘帐的屋中,玄服男子紧紧拥着自己的蜜糖,低低的应声:“嗯,回来了。”

沈非玉挣扎过,没成功,索性软了身体,任人施为。

“那师父有何发现?”

“发现很多,我一一说给你听。”洛闻初一手圈着他,一手揉着眉心,用简洁的语句勾勒出事情全貌,最后总结陈词,“这地方待不得,我们还需尽早动身。”越迟离开,越易生变,何况他们还在追寻黑衣人的下落。

“师父不急。”

洛闻初看着他。

“就这般走了,弟子心中郁结难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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