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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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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殿中诸人顿首大拜,宗平陆亦起身行礼,用眼神示意跪在最后头的那个还未来得及开口的新人, 一时殿内目光都不由聚集在那位少年官吏的身上。

少年官吏呈上案卷,颤颤巍巍说道:建元六年,三月初九,芥子追至, 少年入峪岭,生死不不知。

你怕死吗?

当然怕!

雷鸣渐小,急雨也停,但天空仍然昏暗。破窑洞里躺着一个人,渗出的水珠沿着壁面滑下,正好滴落在他的眉心。

少年自噩梦中惊醒,想起风雪中奔逃时燕素仪的问话。

那夜,城下尸首被北军中候府所获,昭告的罪名乃是燕国细作:欲刺君王,祸乱长安。尸首示众三日,人皆观之,见此女脸上旧创,无人知其貌美,人皆言丑妇。

次日,苻坚张榜追缴五公逆党、示洛阳大捷,复王猛司徒职位、重赏东征大军,甚至连启用权翼为尚书右仆射这等小事也有所公示,唯独没有任何昭榜公文表示,追捕姬洛。

然而,姬洛心中明白得很:苻坚暗渡泗水攻楼中楼,要的就是九鼎。洛阳既已破,在无数暗流推助下,八风令出世的秘密明里容他活口,暗里却不容他插翅而飞。只要他人还在秦国境内,苻坚自然是想把他活捉,好独享阊阖风令的秘密,否则一旦有消息传出,江湖上找他麻烦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怕死?谁不怕!

姬洛将衣摆上的水拧净,利落地抖了抖,起身往外走去。风雨停驻,天色昏溟,今日显然不是个好日子被雷声掩盖的哭喊声,此刻全争先恐后跑入耳中。

峪岭,秦国北部最大的山脉区,也是北上必经之途。在这里盘桓两日,姬洛大概摸清了附近地形,他收拾起就地取材而小有所成的武器,悄悄爬到附近一棵大树上,拨开叶子查看。

被打杀的车队有护卫,有侍从,阵容有度,不是大户人家摊上倒霉事儿,便是与朝廷有牵连,不管是哪种,姬洛觉得,都没自己什么事。

他从树上跳下来,足下感觉绵软,低头一看竟是一具尸体扑在身前,看样子是从方才乱斗中挣扎爬过来的,因为林中新长的绿植上,还有斑驳的血迹。

尸体有点不对劲,但显然此刻不是研究死尸的时候,姬洛盯了两眼,提腿就走。哪知这时,挺尸的人主动诈尸,一手拽住他的靴子,口中不停念叨:救我救我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更谈何救人?姬洛垂着的眉眼没有生气,毫不犹豫蹲下身狠狠掰开他的手指。

那个文士还在呢喃:救我救我

不远处,砍杀的人已经开始清场,翻看尸体但凡不要的又还活着的,一一补刀。除开护卫,文士打扮的侍从被捉,皆先拷打一番。但询问何事,离得远,听不清。

想来想去,要找的八成是眼前这个倒霉孩子。

拿不准他伤成到什么程度,但看他哼哼唧唧的样子,估计不轻,姬洛面无表情抽出他腰上挂着的那把无甚作用的君子佩剑,落在他脖颈处,道:不如我给你个痛快,免得被他们抓到受皮肉之苦。

那个人明显被姬洛的话噎着,气得脸又青又白,姬洛茫然嗤笑,哼了一声,提着剑走了:剑,是把好剑。

那人伸手在泥里一抓,惯执笔的手一抠就破出血来,他的脸朝着水凼,梗着脖子吸了两口气,说:小兄弟,我可以死,但我不能死在这里。

姬洛头也不回走了,那个文士又爬了一段距离,被追来的黑衣人逮到。然而他临死不惧,咬牙一个字也不吐,眼见手起刀落又是一条命,斜地里突然飞来一块石子儿。

石子儿打在刀上,发出叮铃脆响。

谁?出来?杀人者一脚踢开文士,开始留心四下。

背后一具尸体突然站了起来,杀人者明显骇了一下,当先一个胆大地冲上前去照着胸口拔刀斩,斩劲儿太足,刀刃卡在了尸体的肋骨里,他慌忙抽刀要走,然而脚下踩着一泡血水惊起,回头却撞上个断头尸。

啊!

提刀的黑衣人头皮发麻,惊怒之下一脚把尸体踢开。其他人看此地突然尸影幢幢,跟着上前查看,就见方才提刀那位,已经直愣愣倒了下去,他的额头上插着一跟拇指粗的竹箭。

有鬼!

慌乱中有人刚喊了一句,立刻就被带队的一巴掌扇昏。领队有点眼力劲,指着那倒下的无头尸说:哪儿来的鬼!肯定是有人在附近!

他刚说完,树丛后便有黑影一闪而过,几人一合计,留下一个看住被俘虏的文士,其余人跟着追了过去。

长风吹不开乌云,当下视线更加昏惑,过了小半刻无人归来,留下的那个黑衣人面对满地尸首,不由发憷。

他退了一步,一条藤蔓突然缠到腿上将他拖倒,树上落下一把明晃晃的剑,插在他胸口。然而这般残暴的杀人者,也不真是什么胆小无力之辈,那黑衣人迅速反应过来,为了活命就地一滚,挥刀架开奔来的竹箭。

血喷了出来,浇了那垂死的儒生一脸,他睁眼看着那把剑先是一愣,突然眼中狂喜,咬牙用头撞了过去。

黑衣人没料到这个儒生还有此孤勇,愣了一刻,就这刹那,姬洛已经拽着藤蔓荡了下来,捡起那把剑,给他来了个一招割喉。

可惜,本来这些并不是给你们准备的。姬洛眼白爬满赤红血丝,脸僵白得比地上的尸体还可怕,杀人惊心动魄的快感带起他心头孤独亡命而染上的阴沉,不知为何,忽然眼见那日的风雪又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做了个遮掩的动作,带血的剑从手头滑落,插入脚边的泥土。好剑自鸣,方才让他恢复了些自我的意识,走到那儒生打扮的文士身前,伸出手去,你还能走吗?

文士其实心中怕极了姬洛这样子,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好一会见眼前少年没后续动作,才老实地摇头:不能。

伤哪儿了?姬洛语气不怎么友善。

自打保下命来,那文士便没了生死一瞬的奋勇,他喘着粗气又吞了吞口水,扫了自己的脚踝一眼,垂头抬手在长衫上拂了拂,捋下的竟都不是他的血:刚才跑太快,脚崴了。

脚崴了?

生死关头,脚崴了可还不至于趴在地上装死。姬洛面无表情走近,撩开他的衣摆,瞧见踝关节处果然肿大如斗这不是崴了,而是慌乱从车马中跳出时被蹦碎的车架子打到了要穴,摔倒时又扭伤了筋骨。

姬洛搀着那人起身:我一个人杀不了那么多,只是暂时把他们引开了,你忍着点,我扶着你走,我们必须得赶快离开这里。

文士颔首,低声问:多谢救命之恩,不知小兄弟名姓?

我叫姬洛。姬洛架着他,咧开嘴突然无声笑了,是个逃犯,你怕吗?

说笑了,大奸大恶之徒可不像你这样。大抵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文士壮着胆子,把手绕过他的脖子,在下姓燕,名凤,你亦可称呼我子章。

姬洛瞥了一眼地上的旄节,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燕凤见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无奈地长叹一声,把没说完的话补完:我乃代国左长史,奉旨使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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