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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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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站着管家。

有事?周岐靠上门框,问得漫不经心。

只有藏在暗处的徐迟才看得见,这人后背上遒劲的肌肉全都一块块泵起,蓄满了力道,随时可以发起果断的进攻。

阿诺尔的嗓音依旧尖细嘹亮,被死寂的走廊衬托得格外刺耳:公爵夫人不喜脏乱,她希望今日到访的贵客们务必保持衣冠整洁。这是干净的换洗衣物,请两位绅士一定换上。

深更半夜,特地来送衣服,说话用词不是务必,就是一定。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寄人篱下。

周岐接过那叠衣物,挑剔地翻了翻,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挥手赶人:行,知道了,你回吧。

阿诺尔却纹丝不动,脸上那蜥蜴般的笑容每回看都令人毛骨悚然。

请务必换上哦先生。他再一次强调,千万不要惹恼夫人。对了,晚上最好也不要随意外出,实不相瞒,近日地板上发现多处损坏,可能有老鼠出没,先生当心。

说完,他才僵硬地转身,笑容又扯开了些:祝你好梦先生。

哐啷一声闷响,室内重陷静默。

周岐把衣服扔到床上,随手挑了件衬衫换上,穿完才发现门襟上缀着夸张的荷叶边和流苏,他别扭地扯了扯流苏穗子,问徐迟:是不是有点娘?

徐迟说:还好。

周岐点点头,又把裤子套上。

那裤子的版型十分窄瘦,布料紧绷,完美勾勒出强健的大腿肌肉和修长笔直的小腿,甚至连两腿之间的鼓鼓囊囊也无处遁形。周岐细长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又冲徐迟投来询问的目光。

这回,徐迟说不出还好两个字。

他低下头,张开手掌,以虎口掩住抽搐的嘴角这是什么恶趣味的紧身裤?

嘶又骚又娘。周直男嫌弃得不行,但懒得再脱,后来索性丧失审美,算了,有总比没有强,穿着还挺显身材,将就吧。

骚不能一个人骚。

他把剩下的一套丢到徐迟脚边,视线在那双满是细小伤口的光脚上停留一瞬,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你也换上吧,天儿冷,湿衣服穿久了,当心感冒。看你也挺虚的,多注意点。

徐迟盯着他看了几秒,分辨出对方虽然语气欠嗖嗖的,动作也粗鲁,但似乎的确出于好意。于是没计较,弯腰捡起衣服,坐进沙发,盯着空气。

周岐没再管他,爬上床。

很快,规律的呼吸声从被褥中传出。

确定人睡熟了,徐迟才抬起酸软的胳膊,褪下身上湿透的病号服。

窗玻璃上映出一具羸弱嶙峋的躯体,泛着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肋骨根根分明,平坦的小腹失去往日腹肌的庇佑,脆弱地往内凹陷。平直凸出的锁骨间,陈旧的黑绳缀着一片长方形的银色金属吊牌,吊牌上铭刻着的图案在微弱的灯下反射出泠泠冷光。

空白许久的大脑一下子涌入太多未了的恩怨,徐迟食指交叉,抱住钝痛不已的头颅。

不知过去多久,他感到寒冷,摸索着穿衣,动作间,后背支棱着的肩胛骨如同一对扑扇的蝶翅,振得衣料窸窣作响。

周岐于半睡半醒间听得一声自嘲的叹息,眼皮挣扎着开启一条细缝。

昏黄的光影下,他看见那个瘦高个儿屈起修长的四肢,膝盖抵着胸口,用最符合人体工学的方式把身体蜷进了单人沙发椅。

那熟练程度令人吃惊,就好像这人一直以来都是用这种方式入睡的。

第二天早晨,雨停了。

徐迟醒来时,周岐已不在床上,一动,发觉身上多了层散发着霉味的被褥。

他掀开被子,活动手脚,穿上房间里与衣服配套的鞋。

下楼前,徐迟想再次察看昨夜里出现的那幅油画。

结果墙壁上空空如也。

油画不见了。

管家不在,惶惶不安的人们自发聚集在餐桌边,压着嗓子叽喳讨论。

话题左右不过那几个我在哪里,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我将去往何处。

周岐还是那副双腿交叠的懒散姿势,一条胳膊搁在隔壁姜聿的椅背上,慢悠悠地啜饮咖啡,飘忽的眼神晃来晃去,晃到立在二楼楼梯口的徐迟时刹车顿住。

他隔空举了举咖啡杯。

算是打过招呼。

在同一个房间睡了一夜,他们之间的敌意似乎消散不少。

徐迟颔首,视线游走一圈,发现此时餐桌旁坐着的人们,无一例外,男士集体换上了花哨的衬衫和紧身马裤,女士则身着差不多款式的华丽蓬裙看来大家都很听管家的话,尽量做到所谓的衣冠整洁。

正欲抬脚下楼,走廊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徐迟转头,一位女士提着厚重的裙摆,惊慌失措地往楼梯狂奔而来。奔到跟前,也不看脚下,要不是徐迟及时伸手拦了一把,她能从楼梯上一头栽下去。

小,小晴出事了!女人面色煞白,嘴唇绀紫,紧紧抓住徐迟不放,如同溺水的人捞到一根救命稻草。

徐迟寻思着,谁是小晴?

下面的人听闻动静,纷纷赶上来。

什么叫出事了?刚才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好,好像是死了

什么?又死一个!

妈妈啊,我想回家

走廊尽头的房间。

死者是位年轻女孩,身穿暗红色洋装,仰面倒在床上,瞳孔涣散的美目死死瞪着天花板。洋装上缀满大朵大朵的花,鲜血浸湿床铺,乍一看,如葬身玫瑰花冢。

大多数人只在门口看了一眼,就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再靠近半步。

反而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女人奇异地冷静下来,进屋察看。

还有另一个胆大的,就是徐迟。

任思缈这会儿从惊惶中恢复一点神志,她深吸一口气,俯身过去,探鼻息摸颈动脉,而后摇头。

身体还是温热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半小时之前,她还在餐厅正常吃饭。她用力地搓着胳膊,很是自责,我要是陪她一起上来就好了。

徐迟也没安慰她,只在房间里到处乱晃,问:你是医生?

嗯。任思缈盘起了那一头海藻般茂密的卷发,露出来的脸庞小巧精致,鼻子上有一颗红痣。她苦笑一声,刚刚被辞退的外科医生罢了。

徐迟对人的过往不感兴趣,直截了当地问: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他的反应过于寡淡,令人不免怀疑,在他眼里,这个刚死去半小时的女孩现在兴许只是一具可供分析线索的尸体。

任医生不适地蹙起秀眉,她跟徐迟不同,死者曾跟她共处一室长达一晚,她们促膝长谈,分享焦虑,同被而眠,谈不上是纯粹的陌生人。

也正因如此,她的恐惧是旁人的一万倍,因为死亡离她比任何人都近。但她还是拿出过硬的职业素养,面带不悦地动手翻检起尸身:从现场出血量来看,死因应该是失血过多。可是

可是?

奇怪,体表并未发现明显外伤。任思缈嘟囔。

你不把裙子脱下来看看吗?这时,门外有人道。

徐迟转身,周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捂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的姜聿这孩子不知跟哪位小姐妹借来了两根发绳,一左一右扎起双马尾,造型相当甜美雷人。

看可以,但出于对死者的尊重,还得请你们都出去。任思缈抱起双臂,小晴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杵在这儿围观算什么。

哦,那我们出去,麻烦你了。徐迟于是退出去,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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