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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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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又一声惊雷炸响,谢知终于惊醒了。

他急促地喘着气,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屋里漆黑一片,闪电从远处劈过,光从窗户的缝隙间挤进来,刹那间投照而来,映出张布满冷汗的苍白脸颊。

下雨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失神片刻,门边又响起了梦境里咚咚咚的敲门声。

心脏还在剧烈跳动,谢知闭了闭眼,翻身下床,拧开小夜灯,快步过去开门。

裴衔意穿着睡衣,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外,两手捂着耳朵,眼神惶恐:长、长官,打雷了。

谢知迟缓地眨了眨眼;你怕打雷?

堂堂裴先生居然害怕打雷?

裴衔意还没做出表示,又一阵雷声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绷起了腰背,身体发着抖,脸色比谢知的还要苍白。

谢知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了会儿,侧身让人:进来吧。

门咔哒一声关上,谢知才发现这人居然是赤着脚跑过来的,摁开灯去浴室拿了块毛巾,用热水打湿。外面的雷声还在继续,裴衔意坐在床上,掀起被子裹住自己,眉头紧拧着,恐惧地捂着耳朵。

谢知半跪下来,给他擦脚底。裴衔意吓了一跳,连忙挣扎:我自己来!

捂好耳朵。

谢知不容分说地拽着他的脚腕把人拉回来,用热毛巾一点点擦净了那双脚,起身放好毛巾,回来把窗帘又拉得严实了点。裴衔意已经钻上床,只露出双黑黝黝的眸子,眨巴眨巴地瞅他。

他重新拿了床被子,关灯躺回床上,想了想,不太习惯地安慰:别怕,我在。

裴衔意小心地向他挪近了些。

谢知睁开眼看他:就这么害怕?

裴衔意紧抿着唇,点点头。

为什么?

妈妈走的那天,也打雷,她的脸很白,睁大眼看着我和爸爸,裴衔意又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声说,爸爸说她再也见不到我了,想再看我最后一眼,我也再也见不到她了。

谢知稍稍怔住。

他一直以为裴衔意的家庭是幸福完满的,否则这个人为什么总是那么轻松惬意地笑着,恣意又快活的样子。

裴衔意终于凑了过来,和谢知相抵着额头,声音含混不清:打雷时没有人和我说不要怕,也没有人抱我。长官,你可以抱抱我吗?

难以想象,叱咤商场的裴先生居然会在一个寻常的雷雨天,发着抖可怜得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他的眼神有些许茫然,眼眶甚至发着红。

和那个脆弱的眼神对上,谢知忽然失去了拒绝的本领,没有再推开他,隔着被子,将手搭到他的背上,紧紧将他往怀里搂了搂,轻声问:那时几岁?

嗯?靠得太近,裴衔意灼热的气息几乎喷洒在谢知脸颊上,他掰着指头咕咕哝哝,六、七、八啊,八岁!

有什么好高兴的?谢知无奈,脑袋往后仰了仰,总算能看清他的脸庞。

裴衔意弯了弯眼:因为能回答出长官的问题呀。

谢知体温偏低,总是很难捂热被褥。

而此时身边靠来个大火炉似的人,床褥间热得过分。他安抚地拍了拍裴衔意的背,合上发涩的眼,心想,也好,不怕感冒了。

远处天空依旧有雷声未消,每次响起,裴衔意都会条件反射似的紧绷起肌肉。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又靠得近,细微的动作会影响到彼此,几次下来,都不太睡得着。裴衔意撒娇似的搂住谢知的腰,摇了摇他:长官,我想听你唱歌,给我唱首歌好不好?

谢知稀薄的睡意被他晃得消退殆尽,拧着眉,半晌叹了口气: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谢知迎着他亮晶晶的眼神,不甚自在:闭眼。

裴衔意乖乖地闭上眼。

谢知许久没唱过歌了,酝酿了会儿,轻轻唱出声:Hush little baby don't say a word, Mama's gonna buy you a mockingbird, and if that mockingbird wantn't sing

他的声线清冷干净,平时说话的语气又冷淡,颇显得不近人情,没想到唱起歌时,意外的温柔动听。

裴衔意没忍住,悄悄睁开眼,发现谢知闭着眼,浅色的薄唇上噙着淡淡笑意。

温柔的童谣哼唱完,裴衔意不由得也笑起来,趁着谢知睁眼前赶紧阖上眼,假装自己没有不听话:真好听。

嗯,谢知低声道,小时候妈妈唱来哄我睡觉的。

顿了顿,他轻轻拍了拍裴衔意的背,睡吧。

外面雷声又滚滚而落。

裴衔意浑身的肌肉却无声无息地放松下来。

他的呼吸渐缓,在母亲去世后的二十年里,像是渡过狂风暴雨后成功停泊在港湾的船只,头一次在雷声炸响的夜晚,安心地睡了过去。

谢知做了场噩梦,又被打扰了睡眠,以为会通宵无眠。他本来准备等裴衔意睡着后就换个屋,没料到一合眼,感受着身边暖烘烘的体温,就不知不觉地沉入了梦乡。

隔天一早,两人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外面的天还未劈开混沌,昏黑模糊。响个不停的是裴衔意的手机。

谢知起床气发作,黑着脸抄起来就要关机,一眼扫到来电人的备注,睡意顿时散了大半,捏了捏眉心,重新再一看。

是裴衔意那个正儿八经的爹打来的电话。

将近两个月,正牌爹终于打电话过来了。

谢知压下起床气,把手机扔给裴衔意:接电话。

裴衔意迷迷糊糊睁着眼,目光黏在他散开大半衣襟露出的白皙胸膛上,拿到手机也没反应过来:嗯?

谢知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走向浴室:你亲爹。

裴衔意慢了半拍的意识缓过来,低头看了眼手机上跳跃着名字的亲爹,哦了声,挂断。

正要追随谢知的脚步跟去浴室,手机又响了起来。

裴衔意反感地皱了皱眉,指尖游移半晌,还是接了电话,语气出乎意料的冷淡:什么事。

电话那头响起裴争虹的声音:你大伯说你快两个月没去公司了,怎么回事?

裴宝培训了将尽一个月的课程卓有成效,一听这话,顺溜回答:身体不适,见不得风,文件都劳烦宋助理送来家里解决了,多谢关心,下次请你吃个饭

少跟我油腔滑调,裴争虹声音一沉,到底怎么了,给我说清楚。

这话在《说话指南》上没有。

裴衔意打了个呵欠:没事我挂了,大清早吵人睡觉,讨厌。

谢知正好洗漱完走出来,听到话题走向好像不太对,疑惑地递来个眼神。

裴衔意冲他笑了笑,正要挂电话,那头又响起裴争虹的声音:有病就好好养病,公司那边,我帮你控制一下,没事尽快回去。

裴宝同学每次接电话,有谢知在侧就开着免提,是以谢知听得一清二楚。

他坐下来,眯了眯眼。

看来这对亲父子的关系当真不太好,说话比陌生人还呛。难怪当初他提到让裴衔意的父母过来时,宋淡的脸色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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