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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胭脂诱(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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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你就别管了,还是先说眼下的事。今晚你就提出来, 让小四媳妇主持中馈, 把你手里的事全接过去。”

“……”二夫人欲言又止, 神色愈发黯然。

太夫人宽慰道:“你主持中馈, 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以往还能说小四媳妇不谙世事, 挑不起这一摊子事,可眼下她这情形,谁还能说她性情木讷?我们既然没了这借口, 就理当让她坐上一府主母的位子。再者,我们到京城已经一年多,该结交的人都交下了,那些人日后也不会因为她主持中馈就与我们生分起来。说到底,她到底能不能主持中馈, 也不一定。”

二夫人不能否认这一席话, 听到末尾,眼前一亮,“这话怎么说?”

“眼看着到我生辰了,你不妨就交给她操办。”太夫人笑意深沉,“她如果当面回绝, 或者接到手中破绽百出,都是好事,日后便是她与小四有心,也不好再提出让她主持中馈。如果她把生辰宴席办得圆圆满满,必然是得了小四帮衬, 就说明小四是真的看重她,也非坏事,正是我乐见其成的。”

说来说去,这件事不论结果怎样,对太夫人都没一点坏处。而对太夫人没坏处的事,对二爷也是好事。二夫人又细细品味着太夫人的话,脑筋转动起来。

府里那些管事,都是随着她从西域来到京城的,哪一个都是对她忠心耿耿,要给顾云筝使绊子,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起先她还担心太夫人决意要她让位,此刻这一番话,其实是隐晦地告诉她,如果能让顾云筝破绽百出阻力重重,也是可以的。

就算顾云筝天资聪颖,却终究是没有主持中馈的经验,忽然要面对一大堆难缠的管事、一件件琐碎繁杂的琐事,不方寸大乱才怪。便是李妈妈帮衬着,也是按倒葫芦起了瓢,没法子顺利筹备太夫人的生辰宴。

至于霍天北,别的她不太了解,却是晓得他从骨子里透着傲气,连外院庶务都懒得介入,定然不屑插手内宅的事。就算是看重顾云筝,不外乎是宽慰几句,给她些银两去挥霍。

这样看来,她让贤的事,不过是平白让人们看顾云筝上演一出闹剧而已。

思及此,二夫人不由心生戏谑,“到晚间提出此事的时候,四弟妹不要当即回绝才好。她若一口回绝,反倒没意思。”

太夫人笑着拍拍二夫人的肩头,“你别让那些管事闹到明面上才是。”

“娘放心,我晓得。”

霍天北与顾云筝回到含清阁的时候,已是彩霞满天。

因两个人对坐闲谈多时,李妈妈与春桃俱是满脸喜色。

服侍着顾云筝更衣的时候,李妈妈道:“秦夫人在花厅等了多时,转去了太夫人房里,叙谈好半晌才走。随即,太夫人命二夫人去了秦姨娘房里。二夫人发了好大的火气,将秦姨娘训斥得大哭一场才罢休。”

顾云筝眼中现出讥嘲之色。

不论出身如何高贵,秦姨娘既然进了霍家的门,便只是个比仆妇地位稍高一些的人,与秦家再无关系。作为四房的妾室,竟需要太夫人遣了二夫人去训斥,这府里的规矩倒是奇得很。

更衣之后,顾云筝与霍天北相形去了太夫人房里,今日他们是最先到来的。

太夫人其实没想到霍天北今日也会过来。昨日是顾云筝第一日晨昏定省,他跟着过来一趟是在情理之中,今日又过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日后都会如此了?她当然不会因此不悦,高兴还来不及,笑容愈发和蔼可亲,让丫鬟给夫妻两个沏了上好的碧螺春。

说着话,二房、三房鱼贯着进门来。

二夫人神色怏然,,霍天赐的脸色透着愉悦。霍锦安眼底则闪着兴奋的光,似在期待着什么。

顾云筝一一看到眼里,心生狐疑,不知道这一家三口要唱哪一出。再看三房一家三口,与昨日一样,神游的神游,忐忑的忐忑,玉姐儿也还是怯生生的。

太夫人连声询问二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不舒坦?听说还命人去请太医过来?”

“是啊。”二夫人抚了抚额,“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来之前头脑混沌,什么事也打不起精神来。”

“这可怎么好?”太夫人脸色不虞,“你这病一犯就是十天半个月,什么事也做不得。我这阵子也不舒坦,没精力帮你打理内宅事宜,这样一来,内宅一堆事交给谁管?”

“是啊。”二夫人苦笑,“我也不想啊,这两日正着手筹备您的生辰宴呢,谁知道会在这当口不舒坦。”说着话转向顾云筝,面露喜色,“不过,倒是也不需发愁没人打理内宅,我看着四弟妹甚是聪慧伶俐,凡事都是一点即通,主持中馈自然不在话下。我主持中馈本就是代劳,眼下也该将这重担交还给四弟妹了。娘,您意下如何?”

“说的是,说的是。”太夫人连声应着,笑眯眯看着顾云筝,“这霍府是定远侯府,小四是当家做主之人,你是宗妇。你二嫂平日里总是觉得吃力,问过我多少次,说何时才能让贤,也让她过几天清闲日子。我这两日正琢磨着跟你提这件事呢,眼下又赶巧了,就正经说说吧。”

霍天赐父子两个的视线齐刷刷落在霍天北与顾云筝脸上。

霍天北与顾云筝不约而同地端起茶盅,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此时又能说什么?太夫人与二夫人的话还没说到适合顾云筝表态的火候。

二夫人又加一把柴,笑道:“四弟妹也不需担心,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娘与我都会鼎力帮衬的。明日我就将账册交出,你选了得力之人将账目核对一遍。持家也不是什么难事,想来于你不过是小事一桩。”

太夫人附和道:“正是如此,时机也刚刚好——到了我生辰那日,来往的宾客也就全都晓得此事了。你二嫂主持中馈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明白的人知道她是代劳,糊涂的却少不得诟病我不明事理不让你持家。不管怎样,你好歹先试一试,再不济,也还有我和你二嫂时时帮衬呢,不会让你太劳累。”

顾云筝这才对上太夫人视线,盈盈一笑,“您与二嫂这一席话,方方面面都说到了,我若是推辞,倒显得不明事理了。”

这是委婉地接受了?

霍天赐一家三口显得很是意外,面露诧异。没有预料中的惊讶慌乱,只有平静从容,像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刻。

二夫人的诧异只有片刻。接受更好,让她多看几日鸡飞狗跳的戏可比此刻让贤不成更有趣味。思及此,她笑道:“正如娘说的,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早就该让出这位子了。我这一年多,可没少被闲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便是为了避免娘被人诟病,四弟妹也该主持中馈。”

顾云筝笑意柔和,“太夫人也是这样想的?”

太夫人自然点头。

顾云筝纤细的手指轻抚着茶盅盖子上的青竹纹样,语声带着点儿漫不经心:“好啊。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二夫人不由神色一滞,暗自腹诽:这人是不是自心底认为主持中馈是小事一桩?怎么一句委婉的话也不说?别说是从没有主持中馈的经验,就算是个中强手,也该在这时候委婉地推让一番,于己于人面子上都好看。眼下这算是怎么回事?倒像是她以往强赖在那位置上似的。

太夫人依然神色如常,笑着点头,“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日就见见那些管事,快些将账目核对完。”

“好。”顾云筝显得很是乖巧地点头,又对二夫人道,“二嫂用惯了的管事,想来都是对侯府忠心耿耿的,不会刁难我吧?”

这话正点到了二夫人的打算,她的笑容便显得有了一丝勉强,“怎么会,不会的。”

到了此刻,霍锦安大失所望,脸也冷了下来。

顾云筝瞥了霍天赐一眼,见他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又转头看了看霍天北,他神色丝毫未变,只是坐姿略显得懒散了一点儿,似是听这种话题让他心生倦怠。这样一对照,再想想霍天赐初进门的样子,她对这人生出几分轻蔑。

一个大男人,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也罢了,还乐得看内宅女子勾心斗角,像什么样子。太夫人是最沉得住气的,膝下儿孙性情却与她大相径庭,想来真是讽刺。

过了一会儿,丫鬟通禀已摆好饭菜,众人转去西次间用饭。若无人饮酒,本就是食不言的规矩,这一次,席间更是安静,只闻轻轻碰瓷声。

三夫人不时看一眼顾云筝,眼神隐含笑意,很为对方高兴的样子。

顾云筝察觉到了,每每回视,报以和善的微笑。

饭后,顾云筝与霍天北回到含清阁,在东次间大炕上一左一右坐了,一个做针线,一个倚着大迎枕,把玩着折扇。

李妈妈给两个人奉上茶盏,迟疑片刻,还是询问顾云筝:“听春桃姑娘说,夫人要主持中馈了?”

“她倒是嘴快。”顾云筝笑道,“是有这么回事。”

李妈妈见她答完就没了下文,只好又道:“那么,夫人不吩咐下去,让奴婢们早作准备么?”

顾云筝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可准备的。”

“……”李妈妈语凝,真怀疑夫人是把主持中馈当成过家家了。

顾云筝看了看李妈妈,笑道:“放心,你担心的我都知道,早就想好法子了。要是我的法子行不通,再找你商量。”

李妈妈半信半疑,却不能坏了规矩细问,也就称是。

顾云筝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不过,既然要主持中馈,需要的人手就多了,只有你和春桃不行,会把你们累垮。你帮我找几个得力的丫鬟吧。”这对李妈妈来说不是难事,跟霍天北说一声,从东院调来几个即可。

李妈妈看向霍天北,“侯爷——”

霍天北把玩着扇坠,“让堇竹选两个二等丫鬟一起过来。”

李妈妈应声而去。

霍天北提醒道:“管事阳奉阴违最棘手。”

“我知道,也不算什么。”顾云筝转身拉过藤萝,在里面翻找割线的匕首。

“不算什么?打算以暴制暴、杀鸡儆猴?”霍天北揶揄道,“你小心些,别闹出人命来,平白落个悍妇的名声。”

他这言下之意,是怀疑她动不动就要请管事们吃板子。这么想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可没那种习惯,最享受钝刀子磨人的乐趣。

顾云筝斜睨他一眼,浅笑盈盈,一面继续找匕首一面回道:“手无缚鸡之力的拍桌子、摔杯子、喊打喊杀就叫立威,习武之人如此就是悍妇做派,真真是没道理。不过,我们的侯爷平日里对人都是和颜悦色,我好歹也是你夫人,定会夫为妻纲,做个笑面虎。侯爷若是得闲,不妨看场好戏。”

“还想做笑面虎?”霍天北起身到了她近前,从一大堆针头线脑布帛之中取出匕首,丢到她手边,又赏了她一击凿栗,“分明就是个瞎猫。”

顾云筝气结,小腮帮都鼓了起来。

霍天北哈哈大笑,现出整齐的白牙,笑容纹路延逸出醉人的风情,眼中似是落入了骄阳光芒,璀璨,眼神却透着兽一般的野性。

这笑容使得他与平时神色温和眼神清冷的样子判若两人。

是那样悦目,却带着危险气息的笑容,有着蛊惑一般的感染力,让她恍然失神。

这样的男子,于任何女子而言,都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吧?即便是她,偶尔也会被他的无双风华迷惑。

霍天北见她前一刻还气鼓鼓的,此刻却是双唇微启,呆呆的看着他,显得笨笨的。他觉得有趣,忍不住又抬手,扯了扯她一侧嘴角,“来,别愣着,给我这笑面虎笑一个。”

顾云筝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抿紧了嘴唇,打开他的手,语气硬邦邦的:“走开,我要做绣活了。”

霍天北却没像以前一样见好就收,双手落在她双腿两侧,撑着炕沿,近距离审视着她,语声有着他自己无从发觉的轻柔:“你笑一下我就走。”

他的笑容渐缓,变成了噙在唇边的微笑,双眸光华却与方才一般无二。

随着距离拉近,顾云筝对上他视线,没来由地感觉到压迫感,一颗心砰砰的跳。这是怎么了?是紧张还是害怕?她心中恼火,哪里笑得出。

霍天北看着她双睫忽闪着,想起了丛林中被惊飞的蝴蝶的翅膀,轻盈,慌乱,而又美丽。他趋近她容颜,“慌什么?怕我?”

顾云筝只觉此刻的他像是心存戏谑的狐狸,自己则像是他爪下的兔子。的确是慌,的确是怕,但她强迫自己用最短的时间镇定下来,笑着推开他,“怕你有什么稀奇的?不怕才奇怪。”

恰好徐默过来了。顾云筝松了一口气,扬声唤他进门,正襟危坐。

霍天北则回到另一侧,依然懒散地倚着大迎枕,把玩着折扇。

徐默带着一轴画卷,画卷宽度就有半人来高,恭声禀道:禀道:“西域叶总督命人送过来的,要侯爷看看这图绘的怎样,有无疏漏之处。”

顾云筝忙里偷闲看了一眼,见那幅图宽度就有半人多高,想着旁边那位大爷可以移步去别处了。

霍天北却是懒得动的样子,吩咐李妈妈将东西接了,把炕桌搬走,将地图铺在大炕上,多加两盏六角宫灯。

这个不着调的,把她宴息处当成他书房了?她蹙眉斜睨他一眼,却见他眼含笑意看着她,似在等着看她这反应。

顾云筝索性丢下针线,敛目看向那幅图,这才知道,是西域地图。叶松既然让他查看,想来他是对那里的地形极为熟悉了。

出于惯性,顾云筝先寻找西域的命脉——“总督府在哪儿?”

“往西北处找。”霍天北这才坐起身来,略略看了几眼,探臂用折扇指给她一个大概的位置,“在这一带。”

顾云筝在他给出的范围内寻找,很快就找到了。随即发现,这幅图描绘的极为详尽,有点名气的地方都有标记。

西域共分清州、绥安、晖州三省。总督府、巡抚府位于清州境内。

顾云筝早就听管家说过,老侯爷先是任职绥安总兵,后任西域总督,所以在绥安、清州境内各有一个霍府。“你从十四岁就随军征战,是在哪儿打的第一场仗?”她一面询问,一面下意识地看向绥安边境。

霍天北先想了想,又在图上寻找片刻,指给她看,“在这儿。”

是在他那边的地图一角,顾云筝走过去看了,眼中现出狐疑,“这是晖州境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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