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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穷匕见(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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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走漏消息,那九幽怎么会未卜先知她会抬出传国玉玺的借口?这么一桩讳莫如深的事,连阿姆都不知道,那九幽又为何会知道?如果自己当时在修勉殿前没提“传国玉玺”这茬,而是说了另外一套言辞,会发生什么?那九幽还会在随后将这玺印拿出来给她吗?

谜团在心里面不断翻滚,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而渐渐明晰出来的结论,更让她冷汗连连:除非……早在很久之前,那九幽便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不是吧,这真的是传国玉玺?”

这时,凤于绯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朱明月的思绪。

半蹲着凑在桌案边,凤于绯直勾勾地盯着这块下衬红布的玺印,被端端放置在桌案上,一股威慑的庄严之气扑面而来。

玉里看到凤于绯的这种神情,不禁扑哧一笑。

方才趁着朱明月上楼去换衣衫时,玉里特地对着朱明月妆奁前的宝镜,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身上穿的是洒金描花的高腰长裙,扎着银腰带,手腕和脚踝都带着银饰;如云乌发梳成髻,发间佩戴的正是晨曦时朱明月赏赐的金镶玉步摇,外加一对银镶琥珀双蝶钗,正是蝉鬓轻盈、双颊秀媚。

这种不俗的妆扮,在她去接凤于绯和沈明琪两个人时,凤于绯眼中的惊艳之色就没逃过她的眼睛。在临回来前,她又悄悄地在园中摘了一朵新开的姚黄,插在左髻,花瓣层叠摇曳,衬得一张本就出众的颜容更加鲜润娇艳。

笑声引得凤于绯看过去,这一眼,果然掉不开视线,又是一番惊艳之色。

玉里却似没留意到他的注视,微垂颔首,安安静静、温温柔柔地伫立在一侧。风轻抚过她额上的碎发,仿佛也抚在了凤于绯的心尖儿上,那一丝悸动的涟漪,酥酥、麻麻、痒痒的。

阿姆将这两人的你来我往的目光交汇,一丝不差地看在眼里,不由在心里啧啧,先前月儿小姐在寝阁时说的那一句“女为悦己者容”,原来确有其事。

“凤公子倒是挺敢想的。且不说那九幽怎么可能把真的传国玉玺给我,再让我带回去给土司老爷,就算他愿意,他也得有啊。”

朱明月道。

这不会是真正的传国玉玺,她忽然心生笃定。

一来,在靖难之役的最后一刻,是她以文华殿女官的身份一直陪在他身边,从未见过什么徐达将军的亲随来献宝;二来,在皇宫失火的当晚,她也没看到从密道逃生的几个人,随身怀揣过什么特别的物件。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由,或许在建文帝出逃的过程中,无意中得到了传国玉玺也说不定。

但是那九幽不会得到。

换句话说,即便是那九幽得到了,藏之唯恐不及,哪里会将这东西明晃晃地摆出来,还让她带回曼腊土司寨?

凤于绯从朱明月的话音里琢磨过味来,咽了咽唾沫,不禁有些失望:“赝的啊!”

“的确是赝的。”

说话的是沈明琪。

用软布垫着手,沈明琪端起这块玺印,前前后后再三端详过一阵,得出了结论。

凤于绯轻嗤了一声:“沈兄能断言?”

沈明琪正色道:“秦末战乱,高祖率兵先入咸阳,秦亡国之君子婴将‘天子玺’献给高祖,此后传国玉玺一直珍藏于长乐宫,成为皇权象征。西汉末年王莽篡权,玉玺由孝元太后掌管,王莽命安阳侯王舜逼至长乐宫迫太后交出玉玺,太后怒中掷玺印于地时,传国玉玺被摔掉一角,后以金补之,从此留下瑕痕。”

沈明琪说到此,将手里的玺印高举至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可是你们看,我手里的这块,色绿如蓝,温润而泽,毫无瑕疵。”

莹润光洁的玉玺,在阳光中呈现一种半剔透的靛色,似绿似蓝,绝美无暇,上面盘旋的五龙更是形态逼真、栩栩鲜活。

即便明知是假,也禁不住让人心生惊叹。凤于绯道:“那九幽能让人造得这一块,也算是巧夺天工,几可乱真了!”

朱明月正喝茶,闻言道:“仅是看年头,这东西也不是新造的。”

沈明琪以一种赞许的目光投过来,颔首道:“确实不是新造的。我没看错的话,这块玺印的来头也不小——应该是宋绍圣三年,咸阳人段义声称修房舍时从地下掘得;实则,是翰林学士蔡京等人为欺哄媚上所伪造之物。”

也就是说,是蔡京他们拿来哄着宋哲宗高兴玩的。

沈明琪甄别出的结论,与朱明月的看法不谋而合,也奠定了她心中的猜测——那九幽故意让她拿一块假的传国玉玺回去,哄土司老爷玩。

连猜两次都没中,一侧的凤于绯扁了扁嘴,嘟囔道:“我又不是倒弄古董的,怎么知道这些旁门左道?倒是你们,这么明白,没少在背地里做这见不得人的买卖吧……”

沈明琪将玺印放回漆盒内,然后拆开包手用的软布,一边拆一边道:“哪里比得上凤贤弟,无知也就算了,偏将未雨绸缪的工夫做得无所不用其极,生怕稍一疏忽别人就会坑蒙了你。殊不知,凤贤弟其身不正,却要歪曲旁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向温文尔雅的沈明琪,居然说得这么不客气。

朱明月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向他们,不明白前一阵子还热络的两人怎么忽而这般反常。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那日金湖分别之后,凤于绯拿着沈明琪给的那个信物——刻着篆体“沈”字的髹漆小竹牌,越过沈明珠,私下里去了下城的乌珂赌坊找到那个叫赤次的人,并让他赶紧安排他离开勐海。

结果赤次先行派人来询问沈明琪,得到此消息的沈明琪大怒,痛斥凤于绯的背信弃义。两人言语不合大吵一架,这才导致了彼此的龃龉。

凤于绯不会自曝其短,沈明琪是谦谦君子,也不会说短道长,两人互相挤兑又不挑明,惹得一侧的玉里想从中调和也无从下手。

玉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朱明月,朱明月又喝了两口茶,然而开口,简单地向两个男子讲述了一下方才修勉殿前的情形。

“珠儿,土司老爷怎么会知道传国玉玺在勐海?”

听罢,沈明琪沉默了一晌,若有所思地问。

那荣自是不会知道,而她更好奇那九幽是怎么知道的。

“与其关心这个,倒不如先问问你这个娇滴滴的好妹子,土司老爷是如何会派她来勐海找传国玉玺的吧!”旁边的凤于绯半是调侃半是戏谑道。

这的确是很让人费解。涉及元江摆夷族内的秘辛,说得严重些,藏匿传国玉玺这种行为,是掉脑袋的大罪,与整个元江府的兴衰存亡休戚相关,朱明月一介外族人当上了唯一一位祭神侍女不说,居然被委以如此重任。

“还能是因为什么?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中用,珠儿为了搭救我,才会不惜以身犯险!”沈明琪说到此,满眼酸楚地看过来,“珠儿,都是兄长对不起你……”

“以身犯险?不能够吧……”凤于绯哼笑着将话接过去,暧昧的目光上上下下从朱明月身上扫过,“我倒是想以身犯险,土司老爷怎么不让我进神祭堂,或是让我来勐海找传国玉玺?挑来挑去,偏偏这么巧就挑到了沈小姐头上?”

土司那荣喜好女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为此,各府、州、县没少给这位土司老爷进贡美人。让一个喜好女色的男人出面帮忙,原因无外乎就是那么简单。

凤于绯自以为洞悉一切的神情,彻底惹怒了沈明琪,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你在胡说什么!”

凤于绯耸耸肩:“说事实。”

“先是搞定了土司老爷,现在连那九幽都对她‘百依百顺’,啧啧,你这个妹妹可不简单。”凤于绯拿起茶盖,闲闲地撇沫,“要小弟说,沈兄你也别苦苦在这鬼地方捱着了,依靠你的亲妹子,别说是逃离囚笼,就算让那九幽将你风风光光送回云南府的锦绣山庄去,恐怕也不是难事!”

凤于绯话音未落,沈明琪已经操起案上一个茶托朝着凤于绯的额头砸过去。

亏得玉里惊呼一声,阿姆又眼疾手快猛地一步窜上前,从后面勒住沈明琪的肩膀,沈明琪手里的茶托将将擦着凤于绯的鼻尖落下去,撞碎在桌脚上。

“姓沈的,你要干什么?”

凤于绯从椅子上惊跳了起来。

“向我妹妹道歉!”

“道什么歉?她做都做了,还怕我说!”

“你还敢说!”

“哥哥,你别急。”

朱明月头疼地看着面前两个剑拔弩张的男子。

“珠儿,他、他……诋毁你的名节!”沈明琪被气得浑身颤抖。身后拉着他的侍婢长得娇小玲珑,岂知手劲奇大,竟然让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名节,对于一个无论是何出身的女孩子,都一样重要。

朱明月从地上将摔成两半的茶托捡起来,朝着在场唯一能分身的玉里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备些新茶来。等她下楼走远了,才转过身,淡淡地说道:“哥哥误会了,凤公子哪里是在诋毁我的名节,他这分明是想要套我的话。”

处于恼怒中的沈明琪哪里听得进去。

凤于绯闻言,却是挑了挑眉,冷笑道:“沈小姐这是狡辩什么?纵然你倒打一耙,也休想撇开你自己!”说罢理了理衣襟,坐到东窗前的罗汉床边。

“撇不撇得开都没关系,倒是凤公子打从进门就冷嘲热讽恶语相加,方才更是不断地将话题往我与土司老爷之间的关系上引,凤公子是希望我与眼下的兄长一般,恼羞成怒气急攻心?然后再矢口否认,出于对名节的维护,尽说些好话为自己辩解——”朱明月说着,微微一笑,“可惜,你那些话对我真的不管用。”

她随手一扔,将半块碎茶托丢在炕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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