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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6日清晨开始,持续炮击两个小时,十时左右炮声停了下来,沉寂了约三十分钟,突然密集的炮火猛轰南部城墙,炸开了十几米宽的一个缺口。日军集中数十挺机枪对准缺口扫射,以掩护步兵进攻。守军官兵毫不畏惧,沉着应战,隐蔽在缺口两侧,当鬼子兵大约五六十人进到跟前正准备要向缺口冲锋时,四川汉子们大吼着如天神般跳出来,猛投手榴弹,将近身的鬼子兵们全部歼灭。担负这十几米缺口段守备的连队,接连打退日军三次冲锋,全连几乎没剩下一个完整的,由预备队替换下来。下午二时,鬼子再向东关东北角猛攻;五时,又猛攻东关门,均被守城部队击退。日军遗尸累累,守军亦伤亡惨重。当晚,战斗停止。

日军在滕县碰上硬钉子,感觉有些出乎意料,当晚便调集精锐部队,配属几十辆装甲战车和大量炮兵,次日清晨六时,便集中炮兵火力,猛烈射击滕县城区,黑压压的二十余架飞机也疯狂投弹扫射,整个滕县硝烟弥漫,房倒屋塌,顿成一片火海。两个多小时的轰炸之后,日军开始向城东进攻,以十几辆坦克为先导,掩护步兵从东墙的缺口冲锋。东关守军冒着敌人的炮火,在近距离与敌展开殊死搏斗,伤亡惨重。另一部日军向被轰塌的东南角城墙进攻,驻守的川军一个连,用集束手榴弹炸毁敌战车两辆,在敌密集火力射击下,一百多号人也一个不剩。

此时,王铭章将军急电孙震:“敌以炮火猛轰我城内及东南角城墙,东关附近又被冲毁数段,敌兵登城,经我反击,毙敌无数,已将其击退,若友军深夜无消息,则孤城危矣。”可是,王铭章将军没想到的是,奉命救援的国军二十二集团军,和攻藤县的日军刚交上火,便灵活地退到了外围,明哲保身。

3月17日,王铭章将军见援军无望,给孙震最后的电报,只写了八个字:“决心死拼,以报国家”

大鸟那个连队,一百三十号人,一百三十个四川汉子,唯一活下来的就只有大鸟。

大鸟当时还只是个娃娃兵,才十六岁,到他在远山这林子里自杀时,也才刚满二十。二十岁,在和平年代正是豆蔻年华,或者大鸟会是个憨厚的庄稼汉,二十岁这年正好娶了一门媳妇,媳妇大胳膊大臀的,急急忙忙地在炕上为大鸟张罗生几个娃;又或者大鸟会是个傻傻的大学生,满脑子国家要兴邦,先要科学技术跟得上西方大国;再或者大鸟也会当兵,扛着枪,驻守在国家的边关。

很可惜的是,大鸟出生在那混乱的年代,无法享受普通人应该有的一切,吸完大鼻涕,便要在狰狞的战争中,双腿发抖地面对着血肉横飞的现实。

不管大鸟以前是不是如他自己所说的连长嘴边的软蛋,但在我心中,在我们心中,他依然是好样的,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并且,我相信,他那已经化为一缕英魂的连长,当年骂大鸟是个软蛋时,应该也只是叼着个烟卷,咧着大嘴呵呵笑着骂的。因为,大鸟所承受的命运,本就不是他这个年龄应该承受的

第十二章 邵德:神秘男人

那绳索在空中左右晃了晃,透着黄昏一丝光线的山洞顶,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就出现在那绳索顶端。只见他动作麻利地顺着绳子往下滑,很快就滑到了坦克顶端,一松手,稳稳地落在了坦克上。

我因为躲藏的位置是暗处,自然把微光下的人影看得格外清楚: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汉子,头发很长,胡乱地在后脑勺上扎了个把子,身上穿的应该是日本兵的军装,但套在他身上似乎也已经不叫军装了,袖子被撕成了无袖,腰上胡乱地扎了根绳子,黄色的军裤塞在一双高筒的皮靴里,皮靴倒是挺亮的,后背上招摇地挎着两把长枪。

这长发男人灵活地从坦克顶蹦到履带上,继而又跳到地上,嘴里还胡乱哼着小曲,听不清楚腔调。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水潭边蹲下,双手捧了点儿水喝了,再弄了点儿水抹了把脸,嘴里又自顾自地念叨了一两句说辞,模模糊糊的有点像汉语。

此时我和小五在黑暗中还是缩着没敢动,毕竟他身上穿的是鬼子的军装,再者,这荒山野岭的,是敌是友,一时间无法分辨。最主要的是,他背上背着两把枪,枪这玩意儿,枪栓一拉,扳机一扣,神仙过来也是个窟窿。

长发男人洗了把脸,一扭头过来,又哼上了,给人感觉挺快活逍遥的。只见他甩了甩手,迈步朝那堆箱子走了过去。

黑暗里,小五对我挥了挥手,我会意,慢慢地往这长发男人的侧面移去。小五没动,腰却弯了起来,在我对面弓着,也做好了往这长发男人扑上去的准备。

我瞅准长发男人要在我面前经过了,缓缓地移到他背后,然后一猫腰,对着他“嗖”一下就冲了上去。谁知道这长发男人似乎早有警觉,并且身手也还不错,后背像长了眼睛往旁边一闪,一只大手反手就夹着了我的脖子,并大吼一句:“小兔崽子想给爷玩儿偷袭”

他话音刚落,小五的机枪口就已经比到他的脑门上。小五怪声说道:“偷袭你又怎么样”

长发男人很识相地松开了我,我第一时间把他后背的两杆枪给拿下了。他的声音却似乎一点儿都不紧张,不急不慢地说道:“都是中国人就好说,我还以为是鬼子兵呢”

他的汉语说得字正腔圆的,我和小五也稍稍地放下心来,但小五的枪并没有离开那长发男人的脑门,小五对他微微地笑笑,张嘴真的扔出那句“万里长城万里长”来。

长发男人一愣,说:“咋了逮住我的还是个诗人”

小五见这长发男人并没有对上他那土得掉渣的暗号,脸色就阴了下来,凶巴巴地说:“少在这油嘴滑舌的,说你是什么人”

长发男人却没有因为被枪比着而变脸色,还是那么不屑的模样:“你管爷爷什么人啊穿个伪军军装就把自个儿当个小鬼子的干弟弟来吓唬爷,开枪就是了,爷爷我穿你们这身皮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呢”

我听他这话,寻思着难道他是咱远山战俘营的皇协军不成忙往长发男人正面走了过去,认真地打量起他来。他也歪着头往我肩膀上看:“嘿还是个官哟长官,给大日本天皇陛下效忠的机会可被你等来了,抓我回去呗领几个赏钱好喝酒啊”

小五阴着的脸又慢慢地放松,似乎这长发男人的油嘴滑舌对他很是受用:“那你自己给自己估估分量,咱拿了你能换多少赏钱啊咱好考虑是把你带个活的回去还是拖个死的回去。”

长发男人白了小五一眼:“爷爷我叫杨建,落你们手里是我自个儿命苦,两个人来偷袭老子一个,有本事放下枪,咱单对单练练,不打得你们满地找牙我他娘的跟你们姓”

小五望我了一眼,嘴角往上一翘,我也微微地会意一笑,回应他点点头。小五应该是和我一样听说过杨建这名字的。当然,这个杨建是不是就是三年前失踪在远山里的那位我的前两任连长,还不能肯定。但是,听这语气,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小五便把枪放了下来,对这自称是杨建的汉子笑了,说:“行是条汉子,单练就单练,你选吧和我还是和他看谁今儿个满地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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