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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躺了会儿,她倏然睁眼,昨晚的事瞬间回笼脑中。

难道他出去一整晚都没回来?

步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因哭过而有些肿胀。她赶忙掀开被子下床,踏上布鞋朝门外跑去,视线不经意掠过木桌,她愣了一下,转身看去,茶杯压着一张纸,纸上面写着字。

步莨两步踏回,把纸抽出来,短短几句留言:阿莨,我有急事要出一趟远门,约莫一年便回来,等我。

步莨脑中顿时一片空白,颤着两手把纸沿捏得发皱,四周空气好似停滞,她呼吸不上来,撑在桌面,大口喘着。

泪花霎时就在她眼眶聚集打转,她摇着头:“不会的,你答应过不走的,不离开我的。有什么要紧事偏偏这个时候去办?偏偏要出远门……”

步莨抓起外裳,披头散发冲了出去。正在屋外准备早膳的灵虹见到她红肿眼,长发飘散,衣裳半披的样子匆匆跑出去,吓了一跳。

她赶紧放下手上东西,追上去喊道:“寨主!先吃些东西。”可一眨眼,就没见到她身影。

灵虹不能轻易施法,又跑回来,对厨房中正吃鱼干的娄晟严肃交代:“你是猫跑得快,公主她状况不太对,你快去跟着,别出了什么事。”

娄晟一听,咽下鱼干,愁道:“帝君可是留了难题给我们!这突然离开,公主定是难以接受。”

唉!他摇头晃脑叹气,可帝君此举又无可奈何,他总归是神帝,不是普通神仙,肩上的责任自然重许多。

娄晟四脚一蹬,急速跑下山。

步莨几乎是跌跌撞撞下了石梯,每遇一个人都要问是否见到曦华。大家被她这失神落魄的样子吓住,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直到山寨门外,步莨问向巡逻的寨兵,大家都摇头说未曾见他出寨门。

步莨仍不死心,继续跑着,慢慢地,她也不知自己在追什么,还是想捉住什么,可人早已离开。他是鸽子,可以飞,飞得很远,她触碰不到的地方。

步莨脚步越来越慢,最后迈不动步子,颓然无力地跪在地上。

心口像刀子一寸一寸剐似的疼,奇怪的是,她已没了泪水。锥心刺骨的痛,却哭不出眼泪。

她垂着脑袋,身子颤动,忽而仰头对天哈哈大笑:“你要走就走啊,为何还要给我个念想?让我等你一年?好啊!我等你一年,如果我没盼到你回来呢?我又该如何?”

“你给我几句话,就让我乖乖等你!不过争吵一次,而你对我误解颇深,却也不愿同我好好谈谈,便一走了之,一声不吭就走了!留我独自痛苦!你真的好狠的心。”

就在她以为不会再流泪,眼泪又毫无预兆地汹涌而来,湿了满面,她气她委屈她不解,更多的是心底无法释怀的痛楚。

大声吼道:“你分明说过不会离开我!你分明许诺陪伴我一生!这算什么!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步莨喊得声嘶力竭,掩面痛哭。

悄然躲在一旁的娄晟只得摇摇头,帝君也是情势所迫,荒邙关系到六界众生,荒邙结界一旦破损,六界可真会有大灾难。

“唉,帝君实属不易啊。公主也甚是令人心怜。怎好好的一对人儿总要遇到些磨练呢。”

***

是夜,玉壶山顶,星辰廖廖。

灵虹抱着娄晟蹲坐在草丛,盯着前方靠躺在榆树上醉酒的人。“公主向来不会独自饮酒,酒量又差,这次是真伤透了心。唉,咱们怎么帮她呢?”灵虹忧心忡忡。

娄晟叹道:“这情字最易落病根,旁人难助,还需她自己解开。”

灵虹也愁苦着脸,忽灵光一闪,将他抱在眼前:“你会幻形吗?”

“会啊!怎么了?”娄晟不解。

“待公主醉醺醺时,你变作帝君的模样,同公主稍作解释。公主本以为帝君不告而别是要离开她,心里头瘀着气和怨。你同她点明两句,让她知道帝君一定会回来,她应当会好些。”

娄晟直言拒绝:“这不妥当!万一被帝君知晓,我小命难保!”

灵虹心里公主最为重要,她好言劝道:“你不说我不说,帝君就不会知道。况且我们是为公主着想,帝君又怎会怪罪。你只去说说话,开导她,又不僭越。我的好猫儿,帅猫儿。”

最后两句软软音调简直勾得娄晟心痒痒,那一丝理智正顽强抵抗,不可屈服。就听灵虹说道:“日后你来我房里头睡我也不赶你出去。”

娄晟:“……”她这是赤。裸裸的诱引!

***

靠坐在树干上的步莨,酡红醉颜,两眼氲雾。

她想醉了就不会再记起那人,就能安稳睡个觉,可他飘然雪白的身影,温润的笑容,他说话时如水般柔和的声色,在她脑中徘徊不歇,愈加清晰。

“呵呵!”她自嘲一笑:“人都走了,却还不放过我,惦记着你,念想着你。你曾在此赠我手链,帮我戴发簪,你曾在这立下誓言,陪同一生,相伴一世……”

这八个字,她永生难忘,种在心底。也正是这八个字,她将真心交付,到头来却是痴心。

步莨哑着喉间的酸楚:“树还在,我也在,可说那话的人已经走了。”

她举起酒壶,仰头灌酒,也不管酒水洒了一脸,湿透衣襟,流入心间。她可真想让这颗心也醉一醉,醉晕再就不会痛。

步莨放下酒壶喘了喘气,低头恰瞥见前边下方款款走来的白色身影。

她愣住,眨眨眼,可醉眼朦胧瞅不清他面容。只知印刻在脑海的这身形,还有这雪一般白的衣裳……只有他!

第四十章

昏醉茫然的步莨已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可无论是哪个,她都难掩激动。就算是梦,她也想抓住这虚幻的瞬间。

泪水滑落时, 她小心翼翼唤道:“曦华……”声色微颤。

步莨纵跳而下,因饮酒而脚步不稳, 她落地踉跄两三步。稍稳身形,拔腿就朝他飞奔而去。

视野被泪水模糊了一片, 只聚睛那道白色影子而去。她跑不稳直线, 整个人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突然嘭地一声, 把自己绊倒在地上。

步莨吃了一口杂草,忙吐掉满嘴的草屑,拿袖子擦了擦脸,又要爬起来。眼前忽现一双白布履, 她仰头看去, 泪眼朦胧中, 那人的双眼依旧载满万点星辉。

他弯身握住她肩头, 将她扶起来,拍拍她衣裳,拿袖口轻轻擦着她脸。泪水混合着草土,委实有些狼狈。

他叹了一声:“怎的这般莽撞着急, 你在原地等, 我自然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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