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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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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泰对于游说,早就磨练的无人能及,先是说背后这支部队拥兵多少多少万,半年多以内打下了多少座大城,打赢了多少南周将军,想要夷平江州是轻轻松松的事情。然而大邺天子却不愿,一是体恤百姓,不忍见血,二是天下土地都需要有人种有人耕作,在这儿打起仗来死伤无数,地不也就空了。

诸位登记名姓后,便是和现在被攻打下来的其它城镇一样,赋税减免,按照户头重新分地。

而且大邺从去年开始,贯彻一种政策,就是各户头要交的赋税与户头下拥有的土地相当,比如大地主交的赋税略高于同样面积分散到百户之后的赋税总和。各个民户下拥有的土地上限是有限的,因为本来大邺官员就高薪,又不愿让官员称为地方豪强,所以普通民户与官员的上限是一样的,只有朝中中央地区的高官和皇亲国戚,户口下能登记的土地更多。

土地的交买税率也与买卖双方户头下拥有土地面积相关,原本拥有的土地越多,想要买入负担的易地税也就更高。

一旦发现没有户主登记的土地,朝廷将予以收取,而后分放给该地主手下无地可种的佃户,亦或是直接招贴拍卖使用权。

毕竟是早些年的世家不在,朝廷对付一些商贾大户还是轻轻松松的,像舒窈手底下的铺市和土地面积就远远超过崔式名头下的上限,她一部分是将土地分给了手下的几位掌柜,却牢牢把控住了商路人脉等等,另一部分则是从朝廷和成都府手中购买的使用权。

使用权上限是十五年,也就是每隔十五年有一次议价审查,按照当时朝廷制定的土地市价进行微调,土地原有的使用者拥有下一使用期的优先获得权。

因此也就有大量的土地进入了循环,商贾豪强或当地官员想要避人耳目,偷买土地,然后超过份额的土地接着被发现、被政府征收,流入普通民户手中,而后再有一小部分流入市场。渐渐稳定下来后,政府不但能收几波在赋税,民户、佃户和地主的数量比例也能渐渐稳定下来,几次被收缴土地的损失,也会有更多的商贾选择从朝廷手中买使用权,朝廷也能真正把控住大片的商用、庄园土地。

殷胥不愿意对土地放手是肯定的,因为他一直不太抑制土地兼并,却也不可能再让世家那种级别的大地主继续诞生,不单赋税要压制,上限要压制,也要让朝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最大地主才能维持统治。

虽然这点让不少商贾为之诟病,但他们显然还不具有全面对抗朝廷的能力,只能不断的想办法找漏洞。而洛阳的刑部和律科师生也不是吃白饭的,殷胥大力扶持,也通过了制定了分门律法的政令,殷胥的要求就是尽量缩短律法回馈修改的周期,但尽量避免律法中人为量刑的环节,几乎是要求从百姓矛盾到商贾纠纷,几乎所有的大大小小能出现的问题,都在各个层级的律法中,都能找到律条。

这些眼前的民户既然是成了大邺民户,登记了名姓人口之后,自然能获得土地。

俱泰还要说明态度,圣人自小被道门养大,却也不是真的要对佛门赶尽杀绝,洛阳长安依然还有不少佛寺。只是这净土宗曾经多次对朝廷出言不逊,在肃宗时期就得罪了皇帝跑到这里来,圣人不介意大家信佛,只是这东林寺有罪,不灭不行。

上面这句话就是真假参半了。

总之一部分人听闻可能还用自己原来的土地,而且来年还不用纳赋税,再见到身前有寺庙几倍人数的军队,也不会认为自己真的能做对……一部分人开始心动了。

不管什么别的,今日说个名字,就能先带着米粮回家了,挣扎之后拒绝的人少之又少。俱泰就这样得到了相当一部分当地民兵的住址和名姓,开始从崔季明手底下讨兵力,直接夺地分地了。

拥有武力的民兵分到的就是原住地,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激进,只有原土地不变还不收赋税,才能不会挑动他们那一点不和就要蹦起来拿刀的敏感神经。而其他部分被民兵认为可怜无能的普通隐户,则被统一迁到江州附近更广袤的地方去。当地豪强世家超过大邺法规上限的土地被回收,但总人数不变,他们获得的土地自然更多了。

就以这样的手段,再加上鄱阳湖打算修建船厂、户部开放迁居,原江州官员也跟着一同前往,俱泰和手底下的官员都是笑脸迎人,怀柔手段下,绝大部分的隐户都已经登记在册了。

俱泰还想着用什么怀柔手段对待那不断骚扰他们,也快成了孤岛的寺庙。寺庙却对外宣称什么一心追求佛法,不愿与士兵发生冲突,求大邺放他们这些僧侣一条生路之类的话。

这话说的真是听者流泪闻者伤心啊,他们这些大邺士兵可真是万恶不赦。

而就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里,崔季明听闻居然还有民户被寺庙胁迫着私下上缴粮米,上万僧兵不愿意遣散,而且寺院主持甚至还再度收纳民户上贡的民女进庙,她直接笑嘻嘻调了几万人去寺庙过节了。

不干别的,砸开门,带着锅炉带着灶,带着士兵带着马,往院里一挤,支锅涮肉吃,东倒西歪的睡觉,来来回回的跑马为 33。东林寺确实是大的离谱,但这几万人一挤也是不像样啊——说是恶匪进山也不为过,一开始主持还拦着不让僧兵动手,但总有管不住的。

僧兵拿着僧棍一动手,崔季明手底下的兵自然也不会吃亏,几万人大邺强兵,赤手空拳也能把他们打到哭啊。崔季明不想屠杀僧侣,在信佛的南周给殷胥背上这种名声。于是几万士兵就把这帮僧兵打到求饶,拖出去寺庙,只给东林寺留下一地锅炉和马粪。

他们押着这一大批僧兵,去了江州的衙门。缘由就是这帮僧人没有大邺入佛门需要的通牒,更没有登记在案,于是就是诈骗的假和尚,必须归还为民户。

殷胥看她调兵也知道她是要去胡闹,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哭笑不得的结果。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江州的官员在衙门加班到半夜,一个个扶着脑袋,问着下头的这些鼻青脸肿的僧兵,姓甚名甚,家在何方予以登记。

第320章 305.0305.#

崔季明渐渐感觉出来棘手来。东林寺的问题倒是解决了, 但是往后一步步遇见了不少筑成堡垒对外封闭的村镇、放火烧山污蔑大邺的无赖寺庙却绝不在少数。

两个国家三年的政策不同,就能有这样的天差地别?

这还是已经打下的地方留存的顽固污渍,就如此难清除, 怪不得殷胥对于未来的战况一点都不乐观。

而越往岭南一带走,反而大的寺庙少了起来。现在殷胥暂停对南周的攻势, 让崔季明应对这些地方上的势力, 让刘原阳疏通整条长江线路,开始从蜀地向下全面通商。看起来是让崔季明大材小用, 单若不是有大军不是有朝廷官员, 很多问题就很容易闹大。

而崔季明向岭南去的带兵路上,居然看到有布衣僧侣,光着脚正在田间劳作——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僧侣不事生产都是多少年的老规矩了, 她连忙去问,那些僧侣大多都是以前的民户出身,可能都不识几个字就做了僧人, 他们基本就是负责给村内县内做做法事,主持主持公道,大多数靠做法事赚点小钱,剩下的就自己也种种地纺一纺线,去市场上或者直接和周边民户易物。

崔季明忽地就想起来某个曾经在长安城外村里住过的嘉尚和尚,自己养鸡卖鸡蛋,养蚕纺线又织布,没什么自己干不了的活,一双都快让泥泡肿的脚走遍了天南海北。

他在这附近?

这些人大多都是文盲,他们虽然不识字,却言道:“六根清净方是稻,退步原来是向前。”这样佛法通灵的话语来,崔季明心中惊喜。一是她相知道嘉尚和尚如今现在在何方,究竟是什么状况。二则是长江以北的大邺的灭佛伴随着激烈的动荡,是战争中逐渐演化的,所以灭佛的流血被掩在战争的流血下,而现在在南方如此大行的佛道面前,想要彻底灭佛很难不流血,道教如果不是朝廷大力扶持,本身这种“不信就滚别阻止老子升天”的态度又不具有跟佛教竞争的能力,最好最能和平衍化的方式,就是扶持一门适合大邺现状的佛教。

她下了马,那种地的年轻和尚有些惶恐,光着脚从地里走出来跟她行礼。

二人寒暄了几句,他才说村内的小庙内有四位师父,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宗,可以去帮着问问师傅。一行人到了一个挤满了农闲时候听戏人的小寺庙里去,上头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和尚哑着嗓子给大家唱戏。崔季明可没少听过什么佛门唱“极乐净土”,头一回听人在上头唱什么打草养猪、吃饭洗澡也是修佛也是禅道。

不一会儿那个唱戏下来的肥和尚过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个账本子,算着今天要去给谁做法事放焰口,听见小和尚带着个将军大半的人来问,半天才说应该是叫南禅一派。

再问祖庭是哪里,祖师是谁。

祖庭大概是南方冯茅山的真觉寺,祖师是谁他倒是很清楚,张口就道出了嘉尚的名字。

崔季明大喜,下一句话却把她热情浇灭了,他们都说嘉尚大师并不常年呆在祖庭,而是云游四海宣扬佛法。

看到崔季明面露失望,那年轻和尚也有些不忍,连忙一路送着她出来。

崔季明望着这个平静的村落,道:“你们没有别的人过来开寺庙么?我听闻各地都是空宗和净土宗的大寺,这里怎么就能留有这样的小寺庙呢?”

年轻和尚道:“县内州城内确实有不少大寺庙,可是越靠山里,他们就越不愿意来。而相比那些要不停的缴纳贡养的寺庙,我们庙内几个师父也常去给村里搭把手,有的还会写字算数,大家也就都喜欢。只是好多地方因为大庙想要讨村人的钱,所以烧毁我们一派的小庙打杀僧人。唉,也是没有办法,我们这几个人生水做饭都是靠自己,嘉尚大师说‘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我们没有僧兵,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崔季明翻身上马,忽然叹道:“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这在其他佛门听来多么可笑。他说能给众生带来什么才是佛法的真谛,终于是做到了啊。”

她微微点头:“我会尽快派人寻找他的,那些大的寺庙不符合大邺的规矩,迟早会被剿灭。你们放心吧。”

她说罢一踢马腹,离开了这片平静的村落。从这里办完事儿回鄱阳湖南侧殷胥扎营的地点,回去的路就花了好几日,崔季明正要去跟殷胥说这件事,就听闻到一个消息——嘉尚居然自己找来了!

南周内部大多地区车马不通,他又没有钱,早早得知圣人南下,一路上靠着搭车靠着双脚,从广州一代生生走到了这里。一路上遇到过起义军差点死了,又差点被沿路的寺庙抓住关押,几个月才找到了殷胥。他本来就瘦,崔季明以为她当了一代祖师也好歹地位高了些,然而衣服比当年更破,鞋子比以前更薄——

崔季明还没来得及找殷胥激动的说这件事,殷胥就先拖着她兴奋的要她坐过来与嘉尚同聊。这次会谈里头没有别的旁人,只有个耐冬在端茶倒水,嘉尚估计是渴了,怪不好意思的盘腿坐在垫子上,拿了个杯子就要牛饮,烫的手一抖杯子掉在腿上,热茶全洒在裆上,登时就从原地跳起来,惊叫着跟跳大神似的乱抖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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